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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头一天认识我么?相处了这么些年才对我说,我们不适合。。。连花点时间编个能听的故事都不肯。
浑浑噩噩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无意识地在外面游荡了多久,忽然想起小蝶稚气撒娇的笑脸,心中如绞,匆忙赶回了水月斋。小蝶很乖,有狸猫陪着,扶着小床边,摇摇晃晃地踱来踱去。看见我回来,兴奋地招着小手,奶声奶气地撒娇道:“抱抱、抱抱。。。”
唯一的亲人了,我抱着孩子亲了又亲, 哭了又笑,一刻也舍不得放下,生怕会突然从我怀里消失似的。小蝶窝在我怀里,咯咯的笑着,是我此时仅有的一丝安慰了。
“知道么,你爹爹再也不会来抱你了。。。”嗓子哭得沙哑,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他不要我们了。。。怎么办?”小蝶抬头天真地望着我,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
周围的一切都很平静,女儿很乖巧,假装和以前没差别。我在做梦吧?第十次这样骗自己。也许,一切都是误会而已,他在跟我开玩笑,我只是吃醋多心。他不是一直都很想看我吃醋么?说这样才显得我在乎他。记忆的片段在脑海里打着转,像在遥远, 也像在眼前。麒麟山下的青箩盾,碧水丹做的糖豆子,郁金香诉的花瓣语,湖边水旁的嬉笑声。。。都没了留恋么?
等将来正式成了亲,咱们再养个小女儿。。。以后我去忙的时候,有我们女儿陪你解闷,我也就放心了。。。你会很疼爱很疼爱我们的女儿,天天抱着她么?。。。日后,我退位让贤了,就带你一起去猫协隐居。。。
夜里,我整晚没有合眼。睡不着,怎么可能睡得着。那一切一切的承诺,我已经等不到奢望它们可能实现的那天。不甘心呐!虽然是早预料过的,仍是很难接受。从保留、感动、到投入,我已经对他深信不疑了。。。竟然在我对感情最深陷的时候,选择背弃我。想到此处,又不由得伤心起来,鼻子一酸,泪盈满腮,沾湿了大片枕巾。
第二天早上,勇冠军低声下气地来跟我坦诚,他心里的确有了另一个红颜知己,名叫小鱼。没错,就是东海龙神的未婚妻,最近才来到寨子,烧得一手好菜,待我如姊妹的小鱼。一时之间,回不了神。我花了一个时辰的脑力,也没办法将小鱼和勇冠军联想在一起。怎么会是她?不可能是她?根本没有理由是她!
原来,小鱼一直都不知道有我的存在,直到来了寨子,道听途说一些关于我俩的传闻,试探过我,然后才去质问勇冠军。那就是为什么勇冠军突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并不是为我的什么声誉,仅仅是为着瞒小鱼。小鱼没有我懦弱,难过之余,她懂得第一时间开口,要求勇冠军把我处理掉,美其名曰“说清楚”。更伤我心的是,他没想过保全我,并应承在三天之内将我摆平。原来,我的感情对他来说,卑贱如草。又原来,小鱼出现在我身边,只是要监看他把我“摆平”了没。
“你和她,什么时候的事?”
“有几个月了,就是上次回龙宫的那会儿。” 瞧,我在他心里的地位能有多重要?连一个相识只有数月的姑娘也不如。人家的话是圣旨,对我的承诺?呵,几年了,有数得出来做到超过两件的,我马上去撞墙死,没关系。
“你打算怎样?”
“我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我都是真心喜欢。可是,我答应了小鱼,要和你说清楚。我承诺过她,即使不跟她在一起,也绝不会回头找你。其实,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我们曾经一起快乐过,就已经不后悔了,也许我们还可以当好朋友。”
是啊,以他的能耐,可以找千个百个女子“曾经拥有”,又怎么会傻得愿意跟我守这段单调的“天长地久”?多冠冕堂皇的台词,不过是给喜新厌旧找借口罢了。
“我做错了什么?”仍是想不通,他竟舍得如此待我。
“没有,不是你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们。我知道你对我好,一直以来千依百顺,有求必应,还答应将来把厨艺练好了,给我做饭吃。。。还有许多许多。”
“对你好。。。有什么用?”对他再好,他曾珍惜么?
“有用的、有用的,我会记得你的。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恨我,也不敢奢望你会原谅我,但是。。。如果,如果你认为我还不是不可救药,还愿意给我机会的话。。。我。。。我。。。”
“别忘了你答应过小鱼。”
“是啊。。。我承诺了小鱼,不能食言。。。怎么办?蝶,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吧!”
心寒,不仅是冷,而是锥心的冰。对我的誓言,通通都可以不算,居然还来问我,你对别人的承诺怎么办。那我呢?
“你是真心喜欢她?”
“。。。是的,小鱼是个好女孩。答应我,对她好一点,千万别为难她。”
“嗯。”没理由记恨小鱼,她是无辜的。我明白,捻花惹草嘛!即使没了小鱼,终究也会是别个女子。那人是小鱼,或不是小鱼,又有什么差别呢?
“不然这样,你先装作和我闹翻,让我再多陪小鱼一个月,让小鱼开心。一个月后,我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好不好?就一个月。”
一个月的变数很大,说不定那时他早就倒向小鱼那边了,对我存有的半分内疚亦会被日子磨得一干二净。明知道他不可能回到我身边,仍是答应和他上演这场。。。演给我自己看的戏。他急切的眼神示意我点头,我能说不么?即使我反对了,他还是会私底下悄悄约会小鱼。我说什么,有差别么?说不定,他还会责怪我小器、量浅。呵,罢了。
“好,就一个月。只要你真能做到,再委屈都是值得。怕是,你不会回来了。”
“蝶,我就知道,你从来不会拒绝我。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你要对我有信心。”
小鱼从勇冠军口中得知他与我撇清的消息,甚是欢喜,说道:“太好了!”瞧~跟人家当姊妹吧,你去顾全人家的感受,人家还为摆平你而高兴呢!我守着承诺,对小鱼脸上幸福的光彩视若无睹,对他们每日感情的发展充耳不闻。他说不好碰面,我就回避;他说不便交谈,我就扮哑;他说不许打听,我就少问。。。够了么?
云儿暗自伤悲,愁眉苦脸,沾染了满天空心灰。雨儿默默流泪,淅沥哗啦,滴散了一池子心碎。水儿面容憔悴,依依不舍,泛漾了数涟漪心泪。。。
打着一个月期限的幌子,我知道他最终想赶走的,其实还是我。他要用一个月的冷淡,换我的知难而退。我没有说破,哄哄自己,也许,有那么千分之一的机会,他没我想象的坏;也许,他真能信守诺言,让我瞧得起。
我不会对你死心的,答应我好不好嘛。。。追上以后就可以丢掉了,是不是?。。。呸,我才不是那种人呢!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花心?。。。放心吧!我不会和你说谎的。。。
从柜子里取一枚人参果,是去年生辰的时候,勇冠军半夜不睡,到五庄观偷摘给我的。我一直没舍得吃,用玄冰保存着这份纪念,不让它融化掉。其实,我不爱吃人参果,因为他亲手摘的珍贵,所以我收着;其实,我不稀罕他当什么寨主,名利如云烟,我喜欢过平静的日子; 其实,我喜欢他唤我作“丫头”,单纯真挚的亲切,仿佛不会骗我,不会背叛我;其实。。。
“小蝶,跟娘回大雪山,好不好?”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衣裳,想回大雪山住住,好让那边冰寒的气温,冷却我一头烦乱的情绪。我把爱爱安排到神经刀那儿住,反正她乐意被“好哥哥”照顾。
女儿扁扁嘴,狸猫一副忧郁的神态。我在米娃头上敲了一双响爆毛栗子,斥道:“坏猫,不许学我的表情。”提上行李,抱着女儿,狸猫跟在后头帮着掩门。回首望上一眼,轻轻叹息。回雪山冷静一个月吧!眼不见为净。
“好哥哥有外派任务,我又回来啦!”爱爱哼着歌儿推开水月斋的门,四处张望了一下,空无一人。“怎么没人?蝶姨~。。。哇!好漂亮的果子。”
爱爱看见遗留在柜面上的人参果,馋得口水直流。“白白胖胖的大果子耶~还是冰镇的,一定很好吃!我来先咬一口。”
喀哧~人参果被爱爱啃了一小块。鲜甜多汁的滋味,令爱爱忍不住咬了一口又一口,终于把整个果子都吞进肚子里去了。拍拍肚皮,长长地打了个饱嗝。“哎哟,头有点晕晕的。”爱爱轻轻地拍拍自己的头,不知道有什么问题,还没摸到床边,就跌在地上睡着了。
人参果的效力,在爱爱弱小的身子里发挥着,荧蓝荧绿的光芒包围了她全身。只见爱爱骨骼、肌肤、头发,迅速成长,撑破了单薄的衣料,转眼长成十四、五岁少女的身段模样。白皙的肌肤全曝露在空气里,爱爱在迷糊中激灵地打了个寒颤,双手环抱在胸前,像猫儿一样卷缩在墙角落。。。
大雪山―
冷冰冰的世界,终年千里冰封,积雪不融。山上没有温情,没有暖意,没有惆怅,没有悲伤,只有沉默及一片无尽的雪域海洋。就连住在这边修行的人,也是一脸阴沉的表情。从他们冷漠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与他们相同神态的我自己的面容。
回来了。狸猫冲到厨房,从篮子里叼起一颗雪梨。小家伙,就顾着吃。我抱着女儿往冰崖底的方向走去,往西的路被一块大牌子堵死。牌子上用醒目的大字写着:“冰谷禁地,擅闯者死!”那边,是历任雪山掌门的墓地。我捧起一堆雪,在手中冰成花的形状,撒在雪山飞云的碑前。
“哥,我带女儿回来看你了。。。小蝶乖,给舅舅磕个头啊~”
小蝶疑惑地望着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跟一块大石碑说话。
“知道么,我在水泊梁山碰上了杀你的凶手,痴风梦月。他已经没了当年的凌厉,在普陀佛地吃了好几年的素。现在又还了俗,被映儿吃得死死的,往后的日子可有他受的。。。呜~呜~哥哥都不疼我,”语无伦次的,一拳捶打在石碑上,鼻子一酸,眼泪又泛滥出来。“我受了委屈,你都不从棺材里跳出来帮我。。。”
哭累了,倚在碑石旁发呆,眼神空洞洞地望着灰灰的飘雪的天空。两只巡山雪妖路过,见不是外人,没有理我,自顾自的边走边和身旁的同伴聊天。
“嘿,听说车池烟花院里,新来了位漂亮姑娘。”雪山妖甲贼兮兮地对雪山妖乙说。
“知道啊,还是碗子山的兄弟卖过去的呢!哎呀,真想去看看,可惜要巡山。”雪山妖乙叹了口气,一副非常可惜的样子。
车池国―烟花院
烟花院已有些年头了,院门漆成大彩红色,里面香气扑鼻,各种摆设琳琅满目,桌上放有丝琴竹箫。从关闭的里屋门后隐隐传来女人笑唱的声音。二楼右手边的第三间厢房,新来了位红牌姑娘,能歌善舞,国色天香。老鸨金钗姐姐给她挂了个牌,艺名唤作“随月”。与月相随,和水月的本名很相似。
“那两只死妖怪,抢了我银两,把我卖到烟花柳巷不止,还故意给我灌了两包化功散,害人家一个月之内都用不上武功。可恶!若不是我口齿伶俐,说动了金钗姐姐准我卖艺不卖身,这会儿都名声扫地了。”可可咪生气地一把扯下头上庸俗的珠花,摔在地上,跺了两脚。“什么破首饰,破衣裳,破脂粉。难看死了啦!穿我家的窗帘布都比穿这个好看。”
梳妆台上摆放着几盒胭脂水粉,色泽不均且稍嫌粗糙,是街头贩卖的一般货色。耳环、头饰尽是些便宜货,最值钱的那件,也不过是十两银子的银手镯。衣服、鞋袜就甭说了,质料平凡的薄纱布,配衬性感大胆的抹胸及小裙,露出大片雪白诱人的肌肤,扮相引人暇思。
“其实,你不施脂粉也很漂亮。”一把男音突然说道。
“谁?”可可咪吃了一惊,房里除了她自己,再没别人。“哪只大胆的色狼偷窥本小姐换衣服?”防卫地抱着铜镜子挡在胸前,东张西望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喂,我可告诉你,本小姐是卖艺不卖身的,别想来占我便宜。”
“哟,挺厉害的妞嘛!有个性,我喜欢。”
“你是谁?”
“一个普通的卖靴郎。我叫吴大牛。”木门开了条缝,一个面目俊朗年轻人,捧着做靴的模子裁尺,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故意盯着可可咪看了一阵,嘴角一抹坏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