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第二天是周末,所以他们打牌打到很晚。郭锐一直在他的床上看一本英文原著,不过他
似乎看得很吃力,动不动就拿出辞典翻一翻;他不喜欢玩扑克,怎么劝也不玩;而张仲文是
不愿意和那帮人玩,嫌他们水平太低。后来因为宿舍太吵,张仲文就跑到杨立功的宿舍,他
们寝室的人出去家教就剩下两个人,那个老大也很喜欢小文,一见他来就揶揄杨立功:“老
杨啊,少东家又来了。”
张仲文一上脸也跟着说:“老杨,你们家喜儿呢?要他出来伺候我就寝。”说罢就大咧咧地往
杨立功的床上一倒。
杨立功照着他屁股上就是一巴掌,“你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在你屋里睡觉跑这里来干
什么?”
“他们打扑克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吵死了,我今天要在这里睡!”
“好啊,那你就睡我的床好了……”杨立功洗了脚,摸到另外一张空床上。
“你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床睡觉?”张仲文落寞地问。
“我是想回啊。可是被你霸占着,我怎么回啊?”杨立功没理他。
张仲文原本想说:这张床挤两个人勉勉强强也是够了的,咱俩睡一起多好!可是看见那宿舍
老大很好笑地看着自己,就脸一红钻进了杨立功的被窝里。哥哥的被窝里自然有哥哥身上的
味道,张仲文知道自己很没有出息,可还是幸福地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的气息,不知不觉口
水又要流出来。
7星期一,选举结果出来了。
表面上大家还算平静。
没想到的是,在众目睽睽光天化日之下, 辅导员很正式很坦然自若地对全体同学说:“经过
严格的统计和考察,尊重全体同学的意见,我们班的班长就是……张仲文同学!”
任凭张仲文三千两百年道行高深,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出。
话音刚落,绝大多数人同学都变了脸色,谁也没有想到会是张仲文当了班长!只有罗飞鸿会
意地对张仲文一笑。好象他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罗飞鸿是团支部书记,赵宝琳是文艺委员,于霞是体育委员……其他班干也分配得七七八八,
郭锐竟然什么职务也没有。他很冷静地坐在座位上,没有人敢看他,只有姚乐宇困惑地睁着
大眼睛望向郭锐。其实全体同学心里都有谱,那天自己究竟选了谁。自己心里是最清楚的。
“现在我们鼓掌欢迎我们96级英语系一班的班长张仲文同学为我们讲几句话!”辅导员热情
善意地看着张仲文。全班同学也都各怀各的心眼地鼓起掌来欢迎这个小弟弟,看他倒底有什
么能耐一句话没说就轻松把班长的职位搞到手。
张仲文表面上带着惊讶和谦虚的神色,心里却燃起了滔天怒火。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他终
于明白那天晚上他接到他爸爸的校长同学的电话:“小文,你想不想在系里发展发展啊,对
叔叔说一声。”的现实含义了。他张仲文固然虚荣,但他不想在这场游戏中扮演一个无聊的
胜利者。在他从座位上走到讲台前的几十秒钟里,一个念头就已经形成。
张仲文腼腆知趣地向辅导员点点头,然后面向大家笑了一下,就轻声地说:“大家一定很吃
惊我为什么会当上班长?也想知道我张仲文到底有什么能耐?好,如果我今天不露一手,今
后大家也不会信我服我。我们来做一个小游戏,很简单,我既然是大家刚刚民主选举出来的
班长,这个面子不会不给我吧!”
辅导员想全班使了个眼色,罗飞鸿带头喊:“好啊,班长说吧,什么游戏?”
张仲文没有笑,严肃地说:“请大家每人拿出一张纸来,请大家在猪狗和羊三种动物里任意
选一种,画在上面。折好,不过,不要让我看到你们画的是什么。”
大家一听都很奇怪,不过听起来很有趣儿,与是一时间都一挥而就,哭笑不得地望着这个十
六岁的小班长。张仲文找来一个塑料袋,把全班的纸片都收上来后,微笑着对蔡丽艳和于霞
说:“二位帮我一个忙。帮我在大家面前统计一下,看看大家画了多少只猪,多少只狗,多
少只羊!”他把把塑料袋放在自己耳边晃了晃,好象在听,然后说:“一共六只猪,二十九只
狗,一只羊也没有!”
此言一出,下面马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谭群和几个好奇的女生都喊了起来:“是不是
真的啊!张仲文,你表演特异功能啊?”
“是不是真的,一会儿不就知道了!”张仲文不动声色。
就看于霞和蔡丽艳一个人拆纸片,一个人把那上面的画两给大家看,果然,虽然小猪小狗画
得怪模怪样,引得大家每看一张就会引发一阵暴笑,可是到最后的确是六只猪,二十九只狗,
没有一只羊!结果一出来,全班立刻把惊奇的眼神和赞叹的目光一起投向张仲文。就连一直
没怎么发话的辅导员都鼓掌说:“张仲文,你学过魔术表演吗?”
这时候有人起哄说:“张仲文,怎么没有羊呢?叫你给藏哪儿去了?”
“是啊,怎么咱办那么多同学,就没有一个人画羊呢?”蔡丽艳心直口快,把话问了出来。
张仲文一耸肩:“羊?哼,被人拉去当班长了!”
“……”全班人都是大学生,怎么会听不出他话中有话。辅导站惶恐地说:“张仲文,你还
讲点和以后班级工作有关的事情吧!”
张仲文从踏进校门第一天就没把这个在学生面前当阎王领导面前扮小鬼的家伙放在眼里。就
听他一字一句地在大家面前说:“这画画片儿猜猜迷的小玩意儿还算不得什么。就是装在袋
里的选票,只要我听一听,我就知道谁得几票谁选了谁……”他转头望着辅导员说:“……
虽然那袋子还没有拆封,不过在我这里,那些累赘都没有用了。你说是吧?”
下面的同学早就对选举结果有了怀疑,如今一见张仲文如此暗示,心里都明白了八九分,立
刻聒躁起来。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突然放声说:“公开选票!公开选票!”
“对!让张仲文听一听!”
……
96级英语系一班的班干选举比二班延迟了一周。因为辅导员在统计选票的时候“技术失误”,
终于导致系里领导出面干涉。最后的班级干部变化不大,郭锐最终当选了班长。不过在后来
的班会上,老书记还是对他们大讲特讲了民主集中制度中民主与集中的关系,尤其是集中这
一方面。
8“张仲文,你真的会特异功能啊?”罗飞鸿躺在被窝里主持夜谈,别有深意地问。
其实所谓夜谈也就只有孟涛、张仲文和罗飞鸿三个人参加,郭锐一般不爱插话。张仲文知道
他一直都在听,可是他似乎不愿意发表自己的见解。
“不会。”
“那你怎么知道那些画上画的是什么,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是蒙的!”
孟涛做完辅卧撑,一抬头很胆怯地问张仲文:“嘿嘿……小文,我今天听了一个事,不知道
该不该对你说。”他憨厚地笑着露出一口令人羡慕的白牙。
“ 什么事啊?”张仲文有不好的预感。
孟涛挠挠头,接着说道:“我有一个表姐,他男朋友也是来自你们县的,听他男朋友说,你,
你在你们地方上很有名气……”他好象不敢再说了,吞吞吐吐的。
“我操!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穿千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张仲文在心里面碎碎地念着。
可是他一摇头很英勇地询问孟涛:“你都知道什么了?”
“小文,听说你会算命的,是真的吗?”孟涛踌躇半天,挤出这么一句。
“什么?什么?张仲文会算命?”罗飞鸿一听兴奋起来,光着脊梁抱着被饶有兴趣地坐起来:
“是不是真的啊?”
郭锐无聊地翻了个身,用被蒙上头。
“什么算命啊,预测未来啊,那些都是骗人的,你们别相信。”张仲文中肯地对他们说。
“哦?看来你很懂啊?”罗飞鸿抓住了蛛丝马迹,不想轻易放过他。
“不过――小罗啊,你脸上有桃花啊!最近有妹妹注意你了吧!”张仲文存心要逗逗他。没
想到孟涛插嘴进来:“什么叫桃花?”
“所谓桃花呢,就是对一个人脸上春光的暗喻,春光一现,必是有艳遇呢。”张仲文憋了好
久没有当大仙了,一操起老本行真是容易得意。
“我不信,我自己怎么没发现?”罗飞鸿摘了眼镜后眼睛显得特别小,眯逢起来就象一条线。
“你不信我是不是?小罗,你过来。”张仲文对他勾勾手指,罗飞鸿把耳朵凑过来,只见张
仲文用手捂着嘴小声嘀咕了几句,罗飞鸿脸上徒然变色,红着脸说:“这你都知道?”
“哈哈!这算什么?”张仲文仰天长笑。
“小文,你说什么啊?”孟涛好奇地问。
“去去去,这能告诉你吗?”张仲文不耐烦地说,可是孟涛好象很感兴趣,说:“小文,你
也给我看看吧,看你说话跟个半仙似的。”
这句话激怒了张仲文:“什么叫‘半仙’?”他最讨厌被人称为半仙了,那样好象显得他很
不专业似的;他一急就说:“我可是我们县里有名的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大至国家机密小
至针头线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济世救民佛道双修的大仙张仲文!”
一口气说下来,脸憋得通红。
“哈哈……”屋子里的人连郭锐都忍不住笑起来,笑声把隔壁的谭群、李自杰和江忠都招来
了,打开半个门迷惑不解地问:“你们笑什么这么欢?”
“重大发现!重大发现!原来张仲文是个神仙!”罗飞鸿乐得直不起身来,指着张仲文笑得
前仰后合。张仲文也特别讨厌被人指着,他恼火地斜着眼睛愤愤地说:“你们是不是不相信
啊?”
“就是不相信!!”几个人异口同声。
张仲文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经激,兄弟们不笑还好,一笑真把他忍耐了几个星期的大仙的脾气
都给挤了出来。那一晚就见他以东北人特有的姿态盘腿坐在床上,唾沫星子象小雨一样撒下
来,比比划划,添油加醋,连吹带侃把这几个兄弟讲得如坠五里雾中。他说谭群打麻将九点
之前一定会输钱以后不到半夜别上场,,说江忠肾亏应该多吃大蒜,说孟涛在家里和一个叫
连枝的女孩小时候订过娃娃亲,说罗飞鸿大学四年会有二十八个女孩子和三个男孩子看上
他,还说李自洁将来会和大富婆结婚移民海外……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天花乱坠地一套套
讲下来,倒也说得大家半信半疑,喜笑颜开。最后由于大家情绪高涨,觉也睡不得了,谭群
叫嚣要打扑克,真是一呼百应,很快就又围在孟涛的床上吆五喝六地玩将起来,把郭锐气得
翻来覆去睡不着,横眉冷对地说:“明天才周二啊,你们不上课了?”
“没事的,老外的课,管得不严……”那帮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张仲文因为扑克的关系已经失宠,他迷惘地看了一眼郭锐,不好意思地耸耸肩。郭锐恶狠狠
白了他一眼,好象在说:“还不是你招来的?”
“你得意什么!有你哭的时候。”张仲文在心里说。
9都说大学生活丰富多彩。可是在张仲文眼里真的是枯燥乏味透了。他从来不是一个用功学
习的孩子,他很快接受了六十分万岁的人生目标。他不想当班级干部,也不想进入那个叫做
学生会的流氓集团,也没有政治上的追求和信仰,至于传说中的奖学金,嘿嘿,比起他在家
里的时候人家给他的红包简直就是零用钱,他缺少零用钱吗?不缺。那么大学里还有什么可
以让他产生足够的热情和动力来积极生活呢?有。不是外国语学院美女如云的环境,也不是
高等学府里浩瀚的知识海洋,他生存的信念只有一个,那就是得到快乐。而对他来说什么是
快乐呢?
快乐有二,明的和暗的。
没有人知道张仲文是多么的喜欢打电子游戏机,他是多么热爱和孝忠于这种在他眼里人类最
伟大的发明;在时间允许和没有敌人封锁的的情况下,他会兴高采烈一蹦一跳地象一只草地
上觅食的小白兔那样跑到学校附近的游戏机房里去玩他个天昏地暗。这里没有老爸的棍棒和
妈妈的唠叨,更没有高中的时候那种心理上和良心上的压力,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爱玩什
么就玩什么……他很有钱,他考上大学后光是别人赶礼他家就收了好几万,再说他当大仙多
年,撒尽人情无数,自己的小金库早就是罐满钵圆,再加上他妈妈很宠着他,每个月生怕自
己的宝贝儿子不挥霍似的,隔三差五地就邮钱来。所以他毫不担心经济上的压力;而且他从
来不喜欢吃喝,也不懂得臭美打扮自己,更不喜欢除了游戏机房以外任何热闹的地方。可以
说,那时候他义无反顾地在电子游戏的世界里抛头颅洒热血乐不思蜀,而与此同时,其他的
兄弟们都在忙着打工赚钱搞对象或泡妞,总之在大家眼里,他是“一点正事也没有!”
“我就知道你下午逃课一定是跑到这里来了!”杨立功在人声鼎沸光线昏暗的游戏机房里总
能一眼就捕捉到高出那些小孩子一头的张仲文,他揪着张仲文的耳朵,狠铁不成钢地狂吼。
张仲文即便是疼得呲牙咧嘴,可是眼睛还是舍不得离开游戏的屏幕,手里忙着,嘴里叹息道:
“**!这你也能找到?我跑了好几条街就怕你来骚扰我。”
“你给我回去!别玩了!”
“快了,打完这关我就不玩了……”张仲文直勾勾地对着屏幕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行不行啊?”和他一起配合的小孩儿不满地对张仲文说,好象还嫌他注意力够不集中。
“你一天有没有点大学生的样子啊?你就不能干点正经的事情吗?”杨立功苦笑着问他的大
仙弟弟。
“哼!我没有正经事?你有啊?你有正经事,大学三年多,女朋友都没有谈上半个!”张仲
文话似无心,却一语击中要害。
“你……你少来这套!不许再玩了!我要对你进行经济封锁,爸爸妈妈给你钱不是要你来玩
这些东西的!”杨立功公报私仇,伸手去掏张仲文的口袋。没想到张仲文张口就喊:“抓小偷!
快来抓小偷啊!”
杨立功捂住他的嘴,“小文啊,我求你了,别玩了,你都打了一下午了,眼睛都要累坏了,
再说你也该吃饭了吧!”
“嘻嘻,早这么乖多好。”张仲文一摔手,回头甜甜蜜蜜地对他哥说:“我请你到外面吃饭吧。”
“你偶尔吃几次食堂是不会死的!”杨立功万般无奈。
“好啊,你回去吃那猪食大餐去吧。我再玩会儿。”张仲文一转头又不答理他了。
“行,行,吃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在这里再玩下去,我怕了你了!”杨立功央求道。
张仲文恋恋不舍地一撒手,那小孩不乐意了:“你怎么说走就走啊!关键的地方!”
“嘻!”张仲文朝那小孩吐舌做了个鬼脸:“我说不玩就不玩!怎么样?”
当杨立功拉着张仲文出了游戏机房的时候,张仲文抬头看看天,感叹道:“怎么这么快天就
黑了?”
“你还知道天会黑啊?”杨立功不满地抱怨着。
“嘻嘻,你都不知道新出的96格斗王有多么好玩……”张仲文举起手,给杨立功看他大拇
指上因为长期与摇杆接触磨起的大泡。杨立功瞪了他一眼,说:“你就这点出息!”
两个人找了一家小饭店吃饭,张仲文一高兴还要了两瓶啤酒。吃完后天已经很黑了。那时接
近晚秋的季节,天已很冷,杨立功皱眉头对张仲文说:“你啊……你以为……”
“你以为你逃课老师不知道是不是,到考试的时候他会秋后算帐!嘿嘿!”张仲文替他把话
说完。
“要是叫……”
“要是叫你爸爸知道你在大学里这么玩一定不会饶了你!”
“你……”
“你能不能有点大学生的模样?”
“我……”
“我怎么说你才能听进去啊!嘿嘿……”张仲文把杨立功的话一一堵了回去。气得杨立功直
垛脚。
“哥,要我听你的话也不难;不过,你要如实回答我问你的几件事情。”张仲文跑到他哥前
面,嬉皮笑脸地说。
杨立功低着头没回答。
“默认啦!好,哥,我问你,你和你们班的那个什么什么燕儿到底什么关系,她干嘛一天到
晚总缠着你?”
“她就是我一普通同学。我们之间没什么。”杨立功回答得很自然。
“哦?怎么没有普通同学给我织围巾,送她家乡的果脯肉给我吃啊……”
没想到杨立功竟然很大方地晃着脑袋对张仲文得意地说:“怎么?你嫉妒啊?谁叫你哥我长
的这么帅,那么受女孩子欢迎啊?我不象你,整个一小白痴,一天到玩就知道玩什么电子游
戏机,看漫画书,跟个儿童似的,哪里会有女孩子喜欢你?哼,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
是有两千三百多年的道行吗?怎么一到关键的地方就使不出来了呢?你哥这叫成熟男人的
魅力,唉……真可惜,说了你也不懂的。”
“啊呸!杨立功,你真不要脸。我马上给我笑梅姐打电话去,就说你在学校里四处发骚,到
处炫耀你的,什么……什么……成熟男人的魅力……招来一大帮女孩子!”张仲文狞笑着告
诉他。
“你敢!”杨立功一下子抓住张仲文,把他推到墙角上,用双臂把他夹得紧紧的,眼睛里是
一种张仲文没有见过的奇怪的冷酷的神情。就听杨立功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小文,我告诉
你,你不要瞎猜,也不许你乱讲话!你要是真把我惹生气了,我要你好看!”
张仲文心想:哥几年大学你胆量练出来了啊,敢这么对我?一瓶啤酒就把你喝成这样了,还
学我说话,什么“我要你好看!”那是你说的吗?
“小文,总之你以后要听我的话!不许你再乱玩!”杨立功把脸贴得很近,张仲文都能闻到
他身上的酒气。
张仲文心想:本大仙才不怕你呢!嘴上说:“你威胁我啊?你觉得我会怕你吗?”
“是吗?”杨立功今天有一点反常,他一用力擒住张仲文的胳膊把他反拧过来,刚开始张仲
文还以为他哥哥在和他闹着玩,没有防备,可是杨立功一下很用力地把他半个身子压在墙上,
他的脸都贴在粗糙冰冷的砖石上,痛得他“唉呀”就叫了出来:“你干什么!”
“我问你,你为什么总不听我的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不是你亲哥对不对?”杨立功的
话比墙壁还冷。让张仲文心里发毛。他感觉到现在抓住自己的,不时那个和蔼亲切的哥哥杨
立功,而是一个想用武力征服自己的可怕的陌生人,他想反抗已经晚了,他的胳膊已经被死
死地拧住,他丝毫动弹不得。杨立功一用力,张仲文哇地又叫了出来,可是这是在一条很偏
僻的胡同里,天又黑,没有知道这里正在发生一场暴力事件。
“回答我!”杨立功阴沉地说。
“你怎么了?你干嘛呀!你弄疼我了!好啊,你敢欺负我!”张仲文还嘴硬。
“我就是欺负你怎么样?”杨立功又加大了力气,张仲文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不听我的话,是不是觉得我不是你亲哥哥,是你家领来的养大的一个外人,你瞧不起我,
我早就知道!你现在长大了,就更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对不对?”
杨立功的话传到张仲文的耳朵里,是一种心酸酸的悲伤。张仲文委屈地说:“哪有啊,我哪
里有看不起你。我不就是打打游戏机吗,哥,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那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不听!”
“我听,我听,我以后一定听!”张仲文心里有些害怕,可是这害怕不知怎么,却让他暗暗
欢喜。
“张仲文你给我记住!以后再我面前不许你再提你笑梅姐,也不许你再乱讲话。还有,你要
听我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你要永远听我的话,只听我一
个人的话!明白吗?因为我是你哥,你就得听我的!”
这是简单的强盗逻辑,却张仲文鸡啄米似地点头,杨立功松了手,把他翻过来。张仲文真的
是受了惊吓,一张小脸受了凉发白,可怜兮兮地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光线太暗杨立
功看不清张仲文的眼里还有几滴泪珠,他忽然很本能地捧着张仲文的脸,仔细地端详起来。
他发现原来张仲文的眼睛鼻子和乔笑梅几乎是一样的,就连这种看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他
迷惘地想在心中明确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可是几分钟前涌上心头的力量和勇气却让他失去里
理智和信心。他忽然想:“我怎么了?我在干什么?”
“哥你没事吧?”张仲文后怕地试探着,杨立功火热的手还掐在他脸上,让他很激动。
黑暗里两个人呆了半天,杨立功终于冷静下来,可是手却舍不得拿开,他懊悔而又疼惜地说:
“小文,对不起啊,我刚才发疯了。”
“哥我有点冷。”张仲文的话听起来乖乖的。
“我脱外衣给你。”杨立功说。
“不用。你抱我一下吧。”张仲文的声音小得几乎都听不见,可是杨立功还是听见了,他没
有考虑,真的把张仲文抱在怀里,很紧,很用力。
“哥你别生气了,我以后好好学习,不乱玩电子游戏了。你别乱想,我怎么会瞧不起你呢?
我就你这么一个哥啊!”
“ 小文,对不起啊。”
“我以后都听你的话,永远听你的话。”
“我发疯你不用当真的。”
在1996年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城市的灯火照不到的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张仲文被一个
被他称为哥哥的男人抱在怀里,心里想:“你每天都这么发疯,那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