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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天地 』 这里有许多精彩经典的小说文章发表和刊登,以及许多网络上流传甚广的精华小说文章转贴。确实是不可不看的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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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2002-08-15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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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我坐在电视机前不停的换频道。有一会儿,仿佛睡着了,却又突然惊醒,看到电视屏幕上的主角由中国人变成了外国人,热闹的建设场面也变成了温情脉脉的亲吻。
   我关掉电视,又打开,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不就他妈的失忆吗?至于世界末日来临把所有的人都赶走一个人躲在屋里不吃不喝不睡不拉象个被遗弃的孤儿吗?操!
   记得以前看过一则报道,说某某摔了一跤,不光忘记了自己,还操着他自己压根就没有听说过的另一个民族的语言,饮食卫生习惯也全他妈变了,爱吃半生羊肉,象狗一样在马桶边撒尿。那时,我不也渴望某一天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忘了一切,象个婴儿,从头开始,有挣不完的钱泡不完的妞,不必爱谁对谁深恶痛绝,不用对过去的任何过错有他妈的一丁点负罪感吗?这场车祸应该是天遂人愿,我不但忘了过去,还一下子从一个无业游民变成了老板,摆脱了那个絮絮叨叨叽里呱啦不知所云时刻想着改造旧中国的古萍,天上掉下个美女和我同居,这样的馅饼我他妈夫复何求?
   我拿起电话:“老唐,你他妈快开车过来,咱们找个地方大吃一顿去,老子饿坏了!”
   老唐大概是一直等我开口,这时候就是叫他把妞让给我也会兴高采烈:“好,好,我这就过来,你等着。”
   趁等老唐的时间,我简单地看了一下我那窝。还是那个蜗居,但装修得挺象那么回事。我象进入别人家的小偷,东瞧瞧,西摸摸。两间卧室都有人住,而且很显然那个长得很象古萍的姑娘妖妖并不跟我睡在一张床上,这使我有些沮丧,但也由此对我和她的关系产生了一点兴趣。妖妖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有股子女儿的体香。床头有个相框,我拿过来看了一眼:妖妖在解放碑人群中做妩媚状。放下,突然感觉有些怪,不知道是妖妖的姿势还是照片本身。
   我的房间乱成一团遭,触鼻的汗臭和烟味儿。要是古萍在,一定又会皱着眉头,边收拾边数落我:“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没个收拾?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这屋里还不成了垃圾场!”就象她是我的救世祖,离了她我就活不下去。现在看来,没有她,我活得似乎倒挺自在,房间里乱七八糟的烟灰缸、袜子、内裤,处处显出我的生活的闲散随意。
   很快,老唐摁响了门铃,就象他一直就躲在门外。
   “哥们,总算想通了?”
   “还不行,呆会儿吃完饭,麻烦找俩妞给我做做思想工作。”
   “哈哈,我就知道,你他妈再怎么失忆,对妇女同志的热爱怎么也不可能忘了!咱们上哪里吃饭去?”
   “我他妈怎么知道,总之哪里贵上哪里吃去!”
   “好,咱们上万豪吃海鲜去!”
   代书话和那个余利在车上等着,代书话坐在副驾驶坐,我只好坐进后坐。
   我对余利说:“看起来我们怪亲热的,咱们是什么关系?”
   余利白白眼:“我跟你没关系。”
   “说实话吧,我承受得了。是不是刚开始你顶讨厌我,后来我想方设法追你,弄得你对我一往情深,然后我乘你不备,跟另外的姑娘好上了,你跟我要死要活,结果没死成只好对我死了心,现在有点余情未了,强忍悲痛装出不待见我的样子?”
   “有你这么臭美的人吗?”
   “或者反过来我对你没意思,你受不了居然有男人对你轻视,于是蓄意报复,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无耻地勾引了我,然后把我象烂泥一样的扔掉,从此见我就象见到抹布?”
   “我看你不象失忆的样子啊!”
   “这么说我猜对了?”
   余利嘲讽:“你真聪明!”
   “过奖过奖,电影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非A即B,要猜错还真不容易。”
   余利笑了:“你还真能贫!”
   走进万豪,这里富丽堂皇的装饰和一本正经的人们让我浑身不自在,服务小姐都他妈蜡像似的,假模假式地笑着:“欢迎光临。”不就盯着客人的钱包吗!
   老唐熟练地点了菜。我问他:“你跟代书话从小也算青梅竹马,可她们家后来不是搬到成都去了吗?怎么在茫茫人海中又遇上了?”
   老唐说:“九七年重庆直辖,他家老爷子回来做官,跟我家老爷子算同僚,就门当户对上了。”说着,凑上来放低声音说,“我估计是因为小时侯我往她碗里扔虫子,她这是伺机报复呢!”
   代书话打了他一拳:“谁稀罕你了!说到底不就一下九流的商贾吗!”
   “商人怎么了,这社会,有钱的就是大爷!不过,您永远是我的领导。”老唐媚笑着。
   我操!这还是我认识的老唐吗?这厮曾发誓说这一辈子不会被一个女人拴住,要永远做钻石王老五,阅尽人间春色,如今却是他妈的一副小男人状奴颜媚骨卑躬屈膝。
   吃饭的时候,余利告诉我:“安生,我有个节目策划,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我边狼吞虎咽,边说:“呵,这么信任我啊?是不是过去我老给你的节目出馊点子骗观众啊?”
   余利笑了:“说实话吧,安生,其实我们认识没多久,不过,你这个人是挺逗的。”
   “没说实话吧?没认识多久怎么知道我挺逗的?”
   “是这样的,本来我想拍你的那个广告噱头,可是你现在突然失忆,这个节目实际上已经没有办法进行。但我有突然有个更好的主意,就是以你的失忆为主题,拍拍一个失忆人的生活和感受,一定能吸引观众。”
   “不行,你这不是拐卖人口吗?我失忆已经够惨了,还要向世人展览啊?”
   “我们可以在节目拍摄过程中帮你找寻记忆。”
   “我不想找回记忆,这样挺好。要是我恢复记忆后,知道咱们的关系是B,也就是你象抹布一样地抛弃了我,那我不是太没面子了?”
   “不管过去怎么样,它总是你生活的一部分。”
   “我宁愿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得了,吃饭吧。”
   余利无奈地叹了口气,求助地看着代书话和老唐。老唐对她说:“余利,暂时别谈这件事吧,安生还没倒过时差呢。”
   吃完饭,我说:“走,谁带我看看我的公司去?”
   代书话:“你不看看妖妖去?”
   “不是有我妈在那里陪着她吗?我去能干什么啊?”
   代书话摇摇头:“还是那么没心没肺。”
   上车以后,我还是改变了主意:“去医院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妖妖有点回避,象是害怕她会揭起我记忆深处的东西。自从老唐告诉我古萍死了,我就一直逃避提起古萍,而一见着妖妖,古萍那苍白而固执的脸就会浮现出来,好象阴魂不散。我不知道古萍怎么死的,但愿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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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2002-08-15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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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走进412病房,里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看见我们进来,探究地看着。
   妖妖介绍:“这是我的老板安生,这几位是他的朋友……”
   那中年妇女一听,立即放下手中正在削的苹果,却把刀子握在手里指来指去:“你可把我女儿害惨了!她的手现在弄成这样,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我望着她:“这位阿姨,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她愣了愣,大概不知道我问这话的用意,但还是顽强地说:“这关我们见没见过面什么事?总之,我女儿今后的一切都要你负责。”
   妖妖在床上着急:“妈,这事您别埋怨安生。”
   她转过去,又责怪女儿:“你知道什么!如果今后留下什么后遗症,看你怎么办。”
   我无所谓地说:“大不了我娶了她,反正我们也住在一块儿。”
   妖妖的母亲把眼瞪得老大:“什么?死丫头,你真不争气啊,怎么这么容易上别人的当!妈有一天不看着你,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叫你妈今后怎么抬头见人?”
   妖妖:“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安生的一个住客。”
   “孤男寡女,还有什么能说清?不行,你立刻就给我搬出去!”
   我觉得好笑:“阿姨,您别动火,您女儿不是还没被拐卖吗?再说,她现在在住院,您叫她搬到哪儿去?”
   妖妖的爸爸看起来比较忠厚,不过,在家里也一定是个受气的主儿,因为他刚要开口就被他老婆打断:“我说让女儿呆在家里,就在成都找个工作,你偏同意她到重庆来闯一闯,你们爷儿俩真是要气死我!”
   这时,我妈从外面进来,颤巍巍地提着个水壶。妖妖的母亲埋怨:“怎么这么不利落,去半天才打上来!”
   我吃惊地看着她,火了,大声吼道:“这是我妈!不是谁的佣人!”忙迎上去:“妈,您怎么去打开水了?担心您的身子骨。”
   妖妖的母亲有些理亏,想强词夺理说什么,终于没有,恨恨地坐下了。妖妖一脸歉意。
   余利在一旁温言软语地问:“阿姨,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吃了吗?住哪家宾馆?”
   妖妖的爸爸象是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客气地说:“我们接到电话后来不及跟单位请假就从成都赶过来,刚下车就赶到医院,幸好女儿没有什么大事。”
   妖妖的妈妈瞪了她一眼:“什么叫‘没有什么大事’?难道要女儿残废你才甘心?有你这么做爸爸的吗?”
   余利劝道:“这样吧,阿姨,我带你们先去吃饭,可别饿坏了,妖妖在这里也有人照顾,吃完饭再在附近找家宾馆先安顿下来,您说好吗?”
   妖妖的妈妈见她说得在理,也不好发脾气,答应先去吃饭,但坚持说:“我们不住宾馆,女儿不是在他那里租房吗?我们就住那里去!”
   妖妖的爸爸拉住他:“小丽……”
   这声小丽让我他妈差点笑晕过去,水桶腰,短粗腿,脸象发白的馒头,这种尺码的黄脸婆哪里有点“小丽”的意思了?
   “小丽”挣开她丈夫的手,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你懂什么!”随后又补充:“妖妖还说不上什么时候能出院呢,住宾馆得多少钱啊!”
   我估计,她除了节约钱,还有监视我的意思,深怕我不负责任,一甩手跑了,同时,还可以刺探我和妖妖究竟到了什么地步。这女人够精的。
   余利带着妖妖的父母下去吃饭,老唐和代书话也帮他们把行李搬到他车上,准备等他们吃完饭送去我的窝。老妈一脸倦意,我叫她先回去休息。
   病房里就剩下我和妖妖。妖妖表示歉意:“我妈就这脾气,老板可别生气。”
   我故做轻松:“没什么,这种街坊大妈我见得多了,虽然嘴快,其实心直,说到底,也是为你好嘛。诶,妖妖,问你个事?”
   “什么事?”
   “你跟我就住客那么简单?”
   “对啊。怎么了?”
   “不对劲啊,就没什么风流韵事?我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好象不至于那么不解风情吧?”
   “去你的,孤男寡女住一块就一定得发生风流韵事啊?”
   “真没有?”
   “真没有,咱们就纯粹是革命友谊。”
   我松了一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妖妖不解:“放心什么?”
   “既然咱们是清白的,你妈就是要栽赃陷害也没门了。哈哈。”
   “我妈什么时候要栽赃陷害你了?”
   “你没见她一副准备把你大甩卖的样子?”
   妖妖醒悟,伸手要打我,因为动作过大,扯了受伤的手臂,疼得呲牙咧嘴。我赶紧轻轻地扶着她:“别动别动,你不知道你的手臂上着石膏吗?”
   妖妖疼得眼里涌出了泪花,委屈地说:“谁叫你故意逗人家了!”
   “好好,我不跟你开玩笑了。”
   妖妖躺下,看着我,突然充满好奇地对我说:“安生,你的记忆真回到了十年前?”
   “刚才叫我老板,现在又叫我安生,究竟你以前是怎么称呼我的啊?”
   “有时候叫你老板,有时候叫你安生,怎么?不可以啊?”
   “可以可以,这证明我们的关系正是革命加爱情。”
   “去,谁跟你革命加爱情啊!”
   嘴里虽然满不在乎地油着,心里却有种被人居高临下逼视的心怯。对方似乎知道我的一切,而我对她却一无所知。医生说,我们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我紧紧地抱着妖妖,而我的窝显示,我们似乎无染,真他妈矛盾。再说,以我对古萍的不耐烦,没理由我会对另一个长得象她的姑娘有兴趣啊。
   妖妖:“安生,你跟我说说十年前你什么样?我想,这会儿那段日子在你的脑子里就象昨天。”
   “十年前啊?没什么说的,就一无业游民,整天瞎浑。”
   妖妖还想问什么,我的电话响了。
   “喂,安生吗?你在哪里?”是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自从我失忆后,老有姑娘给我打电话,我他妈也不知道他们是谁。看来我的风流韵事确实不少。
   我客气地回答:“是我,请问您是谁?”
   “我是谁?你真失忆了?我还以为老唐开玩笑呢!可是你再失忆也不能忘了我啊,我是阳阳。”声音顿了一下,接着说,“你的女朋友。我刚带旅行团回来,就听说你出了事。你现在在哪里?我赶紧过来看你。”
   我捂住话筒,转身问妖妖:“你认识一个叫阳阳的姑娘吗?”
   “认识,见过一次,她打来的?”
   “嗯。”我点点头,问,“她是我女朋友?”
   妖妖不说话。
   “是不是啊?”
   她转向我,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你跟我说过,你跟她上过几次床。”
   “她漂亮吗?”我问,但是马上笑话自己,“我他妈真废话,咱安生看上的妞会是什么次品吗!”
   妖妖配合着笑了笑:“她是挺漂亮的。”
   我于是继续接电话:“我在医院里。”
   “那我马上过来看你!”
   “我已经出院了。要不,我过来看你吧。”
   “也好,我刚下船,得冲个凉,你过我这里来吧。”
   “你得告诉我地址啊。”
   “民族路139号2幢一单元7楼B座,你能找到吧?”
   “废话,一大老爷们,能找不着路吗?”
   我好象就在昨天还对一切都十分厌倦,生活就象惯性,一辈子一眼就能看到底。失忆,使已知变成了未知,突然使我对生活产生了兴趣。
   赶到阳阳家,果然,阳阳是我所喜欢的那种姑娘:长相漂亮,却没有漂亮姑娘的做作,一见面,就跟我来了个火热的拥抱。她穿着薄如羽翼的睡裙,玲珑剔透的身段欲隐欲现。我并没有急着解她的衣服,她倒一下把我按倒在床上:“来吧!”大老爷们岂能示弱?“小生乐意奉陪。”说这话的时候,我脑子里突然闪了一下,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
   当两个热情的肉体交融在一起,阳阳的嘴唇在我颈边摩挲,喃喃道:“我爱你我爱你。安生,说你爱我,说你爱我。”我没有吭声,专注地动作,让身下娇小的躯体快乐地抖动,看着阳阳微闭着双眼迷醉的脸,冷静地控制着节奏。
   当高潮开放,我们互相摊在对方怀里,阳阳用手指轻轻地划着我的胸膛:“安生,听说你失忆,我真怕失去你。刚才为什么你不说你爱我?以前每次做爱,你都会说的。”
   “是吗?”我懒洋洋地抽着烟,“可是我没有一点印象。”
   “我要你现在对我说。”
   “说什么?”
   “我爱你。”
   我沉默了一下,觉得他妈的实在可笑,看着阳阳,问:“就那么重要?”
   阳阳和我对视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从我手上夺过烟,大口抽了两口:“妈的,有时候我觉得你他妈根本没失忆!”
   我倒觉得她这种豪爽的样子十分可爱。
   回到我那窝,打开门,我被吓了一跳。只见桌上乱七八糟放着些菜,卫生间响着“哗哗”的水声,厨房里也有动静。我小心地走过去,迎面一张脸对我笑了一下:是妖妖他爸,正围着围裙在做菜。卫生间传来一声喊:“小张,给我拿下毛巾,在旅行袋里,刚才我忘拿了。”这声“小张”再次在我脑子里取得惊人的效果,我看着“小张”满额头的皱纹,当即大笑出声。妖妖他爸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找出毛巾,塞进卫生间。
   一会儿,“小丽”洗完澡,穿着家居女式背心大大咧咧地走出来,看了看满桌的菜,高兴地说:“真香!”拿起筷子不客气地吃起来。“小张”解了围裙,也坐过来,向“小丽”邀功:“佐料不齐,要不,能弄得更好些。”“小丽”象领导一样表示赞赏:“不错不错,已经很不错了。”
   我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电视,“小张”客气地对我说:“一起吃点吧?”我摇摇头,到冰箱里拿矿泉水,却发现里面空空如野,虾仁、西波肉串、火腿肠、冻水饺……统统都摆在了桌上,“小丽”和“小张”正吃得津津有味。
   操,这究竟是谁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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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昏昏欲睡,看着桌上的一大堆文件苦恼。
   昨晚,我一点没睡好。“小张”和“小丽”开大音量在客厅里边吃我冰箱里的水果边看电视,电视里的男女主角哭得稀里哗啦,“小丽”却笑得一塌糊涂。好容易这两位肯上床睡觉了,半夜里又听到客厅里发出可疑的桌椅碰响。我出去打开灯一看,原来是“小丽”,正摸黑满世界找东西。冰箱,厨房,啥也没有。她问:“你那里有东西吃没有?我饿坏了。”原来找吃的!昨天她就一直没停口,这么能吃,怪不得长这么胖。我答她没有,她还乜着眼睛向里打量,好象我会窝藏食物似的。
   早上被尿憋醒,急急如厕,门关着,一拉,不动,在门口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小丽”拿着洗漱用具从房间出来,看到我,大惊小怪:“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知道屋里有女同志吗?”我他妈在自己的屋里穿条内裤还得跟谁请示吗?我看看她,短裤,背心,家居内衣打扮,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好象也没顾忌屋里还有别的男同志。但我还是悻悻地回屋穿上了衣服,刚出来,听到卫生间门响,心想总算出来了。走到门口,“小张”边提溜裤子边从里面出来,看见我,客气地打招呼:“上厕所啊?”这事不明白着吗?但看人家一脸诚恳,也不好意思不回答一下,于是反问:“您刚上完啊?”这下可遭了,一句话勾起“小张”的话头,他站在门口,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向我讲述他有点拉肚子,大概是昨晚吃了什么不洁的东西。还问我冰箱里的东西是不是放了很久了,在哪里买的,有没有通过卫生检验什么的。说着说着,顺便由食品卫生谈到商贩的人格,又捎带谴责了一下社会。这要是追根溯源,还有个完吗?我看,“小张”同志一定是平日被“小丽”同志剥夺了话语权,所以逮住谁,不管是人不是人,都他妈以千载难逢的心态没完没了。我捂着肚子,心急如焚,还他妈得不断点头表示赞同。好容易“小张”说得心满意足,我想,可以进去了吧?谁知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小丽”约七十公斤的身形异常敏捷地窜过来,一把扒拉开“小张”:“堵在门口干什么?”我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电光火石般闪进了厕所,把我关在门外。
   这会儿坐在办公室,我的脑袋还晕乎乎的。我翻看着公司的人事档案,一一和门外的几个职员对照,总算公司人少,没废多少工夫分清了阿惠、小兰、成航。我怕这帮人知道我失忆坑我,让老唐他们守住我失忆的秘密。桌上的电脑开着,我对着密码框一筹莫展,接连输入了好几个自以为是的密码都不对,谁他妈知道十年后的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以什么做密码啊!
   那个阿惠很负责,我不在的几天,公司的事务井井有条,余利说的那些个噱头广告,也如期实施。阿惠进来,向我汇报了这几天公司的运行情况,我严肃地听着,不时点头。
   末了,阿惠汇报:“这几天紫罗兰内衣广告正在市内个大报登出,我从公司的帐户里提出了十一万支付了广告费,这是单据,请你签下字。”
   我意外地看了阿惠一眼,长得很好看的一张脸,但是不苟言笑。能在我不在的情况下提十一万,看来我够信任她的。
   我埋头签完字,装作无意地问:“公司帐户现在还剩多少?”
   “没多少钱了,四十多万。”
   四十多万还算没多少钱?那我平时得多少钱啊?我的钱包里本来有三千多块钱,可是,这几天被我用得差不多了,还有几张信用卡,但我不知道密码,不敢到银行去试。
   “你帮我看看电脑,在医院躺了几天,脑子都糊涂了,密码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我想,既然阿惠知道公司帐户的密码,那我的电脑她大概也知道吧。
   阿惠微微一笑,飞快地在电脑上敲了几个数字,Enter,进入了。
   “你……”
   阿惠探究地看着我。
   “没事了,你出去吧。”
   阿惠没有问,点点头,出去继续做她的事。
   我对着电脑呆了一会儿。一个知道我密码的女人,我跟她的关系一定不寻常。可是,看她的举动,并没有什么亲热或暧昧,我倒有点糊涂了。
   随后,我有点惊诧于我居然能对电脑操作得行云流水,甚至能上网接收邮件,看来我还没有因为失忆变成白痴。outkook里大多是一些公司来往邮件。其中一封邮件引起了我的注意,只有一句话:很久没有在Q上看到你,想知道你的丛林故事。丛林故事是我心底的秘密,我退伍以后对谁也没讲过,包括古萍、老唐。那么,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和大傻、扁脑壳的丛林?
   我的脑袋又痛起来。医生说,我的脑子里有一个小血块压着我的神经,有时候会诱发头疼。因为地带太敏感,手术成功的机会只有十分之一,而且有相当的危险性,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出现什么奇迹。我开玩笑说:“是不是想电影里演的那样,再撞一次,就能恢复记忆?”医生严肃地说:“那是电影,导演严重不懂医学常识,如果再撞,甚至有生命危险。当然,理论上也有恢复的可能。不过机率只有几千万分之一,目前医学上还没听说过这种先例。”
   我关上电脑,走上大街,沿着人流慢悠悠地走着。解放碑和十年前相比,变化正如新闻所说的天翻地覆,连街上的姑娘都变得靓了很多。走过一个自动取款机,我插入信用卡,输入刚才阿惠在电脑里敲的密码,登录成功。我看了一下帐户余额,有两万多块,于是取了五千。
   在新世纪商场,一个高个子男人手推车里的东西都垒成金字塔了,他旁边那又高又胖的老婆还在货架中跑老跑去。每看到她在一样食物前停一下,高个子就哆嗦一下。
   我看着他手推车里的雪饼、牛肉干、杨梅、巧克力、饼干、冰红茶、百事可乐……同情地安慰他:“你老婆够能吃的。”
   高个子看见我,有点惊喜:“是你,你跟你女朋友怎么样?”
   操,居然又是一个认识我的人!
   我心不在焉地胡诌:“还那样!怎么,你那位又长胖了?”
   “我正苦恼着呢,你看,她又买这么多吃的东西。”
   “节哀顺便吧!女人要不贪吃,上帝怎么会罚她给咱们男人洗衣服生孩子呢?”
   正说着,胖女人抱着一堆沙琪玛过来扔在推车里。我亲切地跟他打招呼:“嘿,怎么还那么能吃啊?你就不能看在体重的份儿上少吃点?”
   谁知她竟然象看陌生人一样看了我好一会儿,见他丈夫对我微笑着,勉强跟我打了声招呼:“是啊,是啊。嘴馋,没办法。”
   高个子向我介绍:“我和我老婆提前结婚了,不知道你的地址,没有通知你,不好意思。”
   我立马表示生气:“结婚这么大事也不通知我,你还当我是哥们吗?就是掘地三尺,你也得把我找出来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朝贺啊!”
   高个子陪笑道:“办得急,好多亲戚朋友都没有通知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我是他亲戚还是朋友啊?
   我批评他:“结婚这么大事,怎么能这么草率呢?”
   “不办不行啊。”高个子示意他老婆的肚子,我才发现他老婆怀孕至少有三个月了。
   我会意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其实心里一个劲笑居然世界上还有奉子成婚这么老土的事。胖女人也尴尬地陪笑,大概怕他丈夫又说出什么有伤体面的事,赶紧道声别,把高个子拉走了。边走边小声问:“他是谁啊?”“不就是上个月我在车站接你,跟我一块儿等人的那位吗?”“什么?只见过一次面?好象几十年的老朋友似的!”“我觉得他挺好的,跟他说话挺投缘。”“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说不定是国际拐卖人口的。见一面就跟你称什么哥们,好象非来我家朝贺什么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不知道安了什么坏心。”“你别把谁都看成坏人。”“就你这种傻样好骗!”……
   我在镜子前站了站,想看看自己究竟长得是什么坏样,身后却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余利。”
   “安生,这么巧碰上你。怎么,买东西啊?”
   “是啊。”
   “买什么?我给你参谋参谋。”
   我左右看看,小声说:“我打算拐卖人口,不过,刚才还没发现合适的。现在嘛……嘿嘿。”
   余利笑了:“啊,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是啊是啊,你怎么这么聪明?看来我的计划要流产了。”
   “别逗了,上次我说给你拍失忆专题,你还说我拐卖人口呢!”
   我看了看余利,只见她穿着一件紧身背心,一条牛仔短裤,衬托出修长的腿,细细的腰,屁股绷得圆圆的,一对乳房象两只乳鸽,在背心下展翅欲飞。说实在的,这样的尤物站哪里,哪里都是诱发犯罪的高危险区。
   我调侃道:“那咱们互相拐卖?”
   余利惊喜:“你是说同意我拍这个节目?”
   我郑重地点点头:“不过,我不喜欢一男的老跟着我,而且一看那种专业的大个机器就害怕,老是有违章被抓住现场暴光的错觉。我要你给我拍,就用个微型数码摄象机,看起来休闲一点,我才能表现得自然。”
   “OK,没问题。”
   “为了加深我们的交流,我建议今天咱们共进午餐。”
   “好啊。”余利显然兴高采烈。
   吃饭的时候,我不断给余利讲笑话,她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饭喷我一脸。看来,我们的革命友情已经牢不可破。我暗暗算计,在什么时候向她提出上床,以进一步增进两国间友好合作,推进双边贸易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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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老唐把他那辆破富康停在我面前,然后从驾驶室出来,坐上了前排副座。见我愣着,招呼:“怎么了,快上啊!”随即想起我失忆,低低地骂了句:“操,还是我来开。明天你自己请个司机吧。”
   我摇摇头,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室。
   老唐夸张地系上安全带:“你他妈行不行?别跟哥们玩儿命啊。”
   “我他妈就玩儿命怎么着吧,哈哈,坐好了。”
   富康“呼”地冲出去,吓得老唐脸都绿了:“哥们,慢点。要不,停车,我打的去。过几天老子就结婚了,可不想陪你疯。”
   拐入主车道,车子平稳地行驶,老唐才松了一口气:“有时候我真他妈怀疑你并没有失忆。你是不是欠谁钱,假装失忆想赖帐啊?”
   “我还怀疑你他妈是不是欠我钱,见我失忆想赖帐呢。要不,干嘛对我这么好,把车借给我使?”
   “操,我他妈算养白眼狼了,这么多年当你是兄弟照顾你,竟然说哥们欠你钱!你他妈还不知道欠老子多少情呢!要不是我,你这家破公司早垮了。”
   “嘿,借个车就上纲上线了哈。你这破车不是一直搁在车库没用吗?我这也算发扬雷锋精神,帮你使使了。”
   “操,我在银行还有几百万没用呢,是不是也要你帮我使。”
   “没问题,只要哥们说句话,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把钱帮你花了。”
   把老唐送到车库,他上了他那辆别克。
   “嘿,我说,老唐,咱们今晚不上哪里乐和去?”
   “我得回家报个到,人家今天亲自下厨弄两小炒,我不好意思不赏光吧?要玩儿,回头给我电话,我找个借口溜出来。”
   “你他妈还没结呢,就成妻管严了!”
   “我这不是给她下点迷魂药,让她放松警惕,以后好开展地下工作吗!”老唐解嘲,关上车门,一溜烟走了。
   我不紧不慢地把车开到医院,停好。
   住院大楼前面的草坪三三两两散步的人群,鸽子在城市上空成群飞翔,住院大楼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象个容光焕发的病人。一只小皮球滚到我的脚下,我抬脚截住了它,正要踢,一个小孩跑过来。
   “叔叔,谢谢你。”
   是个光头小男孩,正是我小时候作文当中经常描写的“大大的眼睛镶嵌在脸上”。那双眼真的大得出奇,好象并不是面部的一部分,随时有掉落的危险。我把皮球捡起来递给他:“小朋友,怎么一个人玩啊?妈妈呢?”
   小男孩指了指远处,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夕阳里微笑着看着这边,见小男孩回头,远远地挥挥手:“绢子,谢谢叔叔。”
   绢子?原来是个小女孩。脸色苍白,看来是做化疗,头发都掉光了。
   绢子再次谢谢,拿着小皮球跑远了。我一直看着她在草坪上同她妈妈一起嬉戏,突然酸溜溜地感到生命的脆弱与坚强。他妈的,这世界上,还有谁比孩子更能这么自然地享受生命呢?
   我眯着眼,茫然地地穿过草坪,正要走进住院大楼,身后传了一个女声:“安生,等等我。”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余利,她手里拿着一台微型数码摄象机,风姿绰约地跑过来,引得满草坪的人都侧目观看。她跑到我身边,满脸激动:“太棒了,我刚才拍下了你和那个小女孩的画面,你难得表现出这么温情的一面。”
   我不屑:“这么说,你一直以为我是个冷血动物?”
   “不是冷血,是你老没正经,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是真的。”
   “奇怪了,我倒觉得我一直都很正经,而且特真诚,是不是现在的人脑子里没‘真诚’这个词汇啊?要不怎么我老被人误解。”
   “就你这一脸的坏笑,还真诚呢!”
   “怎么了?难道面对一个赏心悦目的美女假惺惺地板起脸啊?”
   “你说什么都有理。”
   “不是我说有理,事实就是这个理。你这就开始上岗了?”
   “嗯,为了拍一期好看的节目,我从现在起,将二十四小时和你寸步不离!”
   “哦,是吗?很荣幸。我正要上厕所。”
   余利冲我扬扬手,并没有真打下来:“你真坏。”
   这句话差点让我起鸡皮疙瘩,怎么就他妈没有一点新鲜的词汇,对一个男同志的好感非得用“你真坏”来表达吗?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是恶俗如此的语言,由一个美女脱口说来,还是让我受宠若惊,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不亦坏哉,轻佻地牵住了她扬起的手。
   余利笑着说:“嘿嘿,来事了哈!”却并没有抽手。
   “鉴于您对我的高度评价,我怎么也得表现表现,是不是?”
   我们边说边笑来到四楼,推开412病房的时候,才放开手。病房里,“小丽”正在数落“小张”,“小张”见我们进来,象溺水的人见到稻草一样,赶紧亲切地跟我们打招呼。但“小丽”的斗志不减,依然唠叨个不停。听了半天,没有听出所以然,似乎是埋怨“小张”刚才在楼下打的开水没开,又象是谴责“小张”单位效益不好,再后来,又追溯到“小张”跟她结婚那年没有大摆宴席,最后的结案陈词是“真窝囊,没用的男人”。“小张”忍辱负重,频频点头。
   妖妖摁响呼叫铃。一会儿,护士进来给妖妖取掉吊瓶,看见我们,正要把我们往外轰,却一下子认出了余利:“你就是都市话题主持人余利吧?”
   余利点点头。
   “啊,我最喜欢看你的节目了……”
   余利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一个忠实观众,饶有兴趣地和她交谈。“小丽”对“小张”的批斗也并没有因为“小张”诚恳的态度而停止,反而变本加厉,最新结论已经判定“小张”不是男人。病房里乱成一团。妖妖下床,悄悄地碰碰我。我陪着妖妖来到住院大楼前的草坪。
   妖妖苦笑着说:“我老爸老妈就这样,老妈整天唠叨个没完,老爸并没有做错什么,却做出一副屡教不改的样子迎合老妈。”
   “我倒觉得挺好玩,就象相声里的捧哏与逗哏。谁家有你们家那么好运气,天天免费看大戏啊!知足吧你。”
   “我都苦恼死了,你还逗我!”
   “话又说回来,让你在水深火热中挣扎这么多年,是我的错,谁让我没早遇上你,把你解救出来呢!”我伸出双手,充满深情地握住妖妖的手,用力摇了摇,“同志,你辛苦了。从今往后,你算是找到组织了。”
   “呸,对谁都那么甜言蜜语!”
   “那可不!咱共产党的理想可是解放天下劳苦大众。”
   “哼,你以为你是谁啊!”
   “妖妖,说实话,你告诉我,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没有勾搭成奸,怎么也得有点小偷小摸的行为吧?”
   “谁跟你小偷小摸 了!”
   “我这么个美男子放你面前,你就真的没有一点淫亵之心?”
   “越说越离谱了,再这么说我可不理你了!”妖妖生气地背过脸。
   “好好好,我不说。”
   可是,陪着妖妖走了一会儿,我又忍不住问:“别是你有了新欢,看我失忆,乘机抛弃我吧?”
   “我真不理你了!你那么多女朋友,轮得到我来抛弃你吗?”
   “我很多女朋友吗?都谁啊?”
   妖妖不理我,直往前走。刚才在楼下碰上那个小女孩看到她,跟她亲热地打招呼:“姐姐,我们来玩球吧。”
   小女孩的妈妈在一旁说:“绢子,姐姐手有伤,还是妈妈跟你玩吧。”
   绢子撅着嘴:“不嘛,姐姐唱歌好听,我喜欢姐姐,就要姐姐和我玩。”
   妖妖笑着对绢子的妈妈说:“没事,医院里怪闷的,我也喜欢和绢子玩。”
   两人在草坪上欢快地踢起球来。我无趣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们。我问绢子妈:“这孩子得的什么病?”
   绢子妈轻声说:“白血病,已经化疗了半年,医生说,康复的希望不大。”语气平淡,没有忧伤,甚至脸上还带着微笑,就象说孩子今天早上起来感冒一样。我想,也许是孩子的病让她麻木了吧。绢子妈看着绢子,继续说:“孩子太小,什么也不知道,挺配合治疗的。我答应她,只要她好好配合治疗,康复以后带她去大海边。我们不能做什么,只能让她快乐吧。”
   我本来以为我还得搜肠刮肚找俩词儿来安慰她,这下看来不用了,我顿时轻松了许多,再看妖妖和绢子时,提起了几分兴趣。绢子大概是妈妈有嘱咐,没有大范围奔跑,只站在原地和妖妖把球踢来踢去,两人就为这简单的游戏笑得前仰后合。
   我的脑子一下子回到1989年的亚热带丛林。我们的游戏同样简单。
   “跳啊,跳啊!”
   扁脑壳站在坑沿,浑身冒汗,我们知道那不仅仅是天热的缘故。
   大傻学着日本影片《追捕》的对白口吻:“跳啊!安生不是跳下去了吗?老子不也跳下去了吗?你他妈倒是给我跳啊!”
   扁脑壳定定神:“我他妈不正是在酝酿情绪吗!”沿坑口走了一圈,终于高举拳头,视死如归地喊了声“祖国万岁”,毅然跳进去,随铺在坑口的浮叶一起掉落坑底。我和大傻哈哈大笑,却发现半天没有动静。我们急了,喊:“扁脑壳,扁脑壳!”没有回答,走过去,扁脑壳静静地躺在坑底,一动不动,亚热带的阳光透过树梢照射进来,光柱里是些飞尘在无声地跳跃。
   大傻失声喊:“扁脑壳。”就要下坑底。我拉住他,示意他仔细看看。大傻这才发现扁脑壳身上没有一丝血迹,而鼻子前的一片树叶还在他的鼻息中微微抖动。于是我们悲痛万分地对扁脑壳说:“扁脑壳,你就安息吧!以后我们会在这里给你立一块英雄纪念碑的。”大喊一声,把坑沿的浮土往下揣。扁脑壳一下子跳起来:“你们他妈的太没义气了,想活埋哥们啊?!”“谁叫你他妈装死骗我们!”扁脑壳爬上来,和我们追打在一起。
   哨所旁居然一直没有一只野兽出现,我们辛辛苦苦挖的几个陷阱成了废物。一次,大傻说:“我他妈真想自己一头跳下去!”于是,诱发了这个游戏。我们把陷阱里的竹片拔掉,只留下几片,盖上浮土,用猜拳的方式每人选一个坑跳着玩。游戏很简单,但因为以生命做赌注,倒弄得挺刺激。
   眼前妖妖和绢子安详的一幕,让我觉得生命就象一场梦。我开始怀疑,我的失忆也许是因为我潜意识里想要忘记什么。
   余利总算从住院大楼里出来,不屑地撇撇嘴:“哪里都能碰上热心观众。”但我看她的样子还有点余兴未尽。
   “你们那破节目也有人看?”
   余利满脸不高兴:“你不喜欢不等于别人不爱看啊。”
   “说实话,你们那节目除了你还是了亮点,余外一钱不值。观众看你们那节目,最主要就是为了看你,至少我就是这样。”
   虽然这个马屁拍得如此肉麻,余利还是欣然接受:“也不能说除了我之外就一钱不值,我们的编导、摄像,都是我们台最好的。”
   这时,皮球突然变线向我飞过来,我来了兴致,抬腿就踢,没想到用力过猛,“吧唧”一声摔在地上,脑子里轰的一下,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比我在哨所跳坑还他妈难受。两个余利和两个妖妖在我头上晃动着问:“怎么了?怎么了?摔着没有。”
   我觉得憋闷,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没事,没事。”慢慢地爬起来,动了动身子,真的没事,也许是刚才摔得太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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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2002-08-15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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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富康在夜色中的山城街道慢慢滑行。后座,“小丽”和“小张”还在继续就“小张”同志是不是男人的问题进行热烈的探讨。我侧头看了一下余利,她的轮廓在游走的灯光里并不分明,但表现出很清晰的严肃表情。我知道这并不表明她正在思考什么深沉的问题,而是体现一种矜持的态度。这是那种公众人物惯有的严肃。
   “停车,停车!”“小张”突然怒气冲冲地喊。我不明所以,找了个空挡,滑到街边的停车位,“小张”不待车停稳,拉开车门,一声不响地下车径直走了。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小丽”,她一动不动,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你不下吗?”
   “我下去干嘛?臭老头,什么时候也长脾气了,开车开车!”“小丽”赌气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放下手刹,正要启动,“小丽”却嘟噜着叫住我:“等一下,我还是下吧。他兜里没揣钱,呆会儿打的都不成。”
   “小丽”匆匆下车。我和余利相视一笑。
   “现在去哪里?”余利问。
   “重要的是干什么,而不是去哪里。”
   “那你准备干什么?”
   我想了想:“干脆去你那里吧,我那窝有这两位,实在吵得不行。”
   余利狡黠地说:“你只回答了去哪里,没有回答干什么。”
   “我上你那里避难去,总行了吧?”
   “不行,你这种凶猛动物我可不敢收留。”
   “怎么,怕引狼入室呀?”
   “别介,你自夸也不能这么肉麻呀!”
   “我怎么自夸了?”
   “你顶多就一个披着狼皮的狗,光叫,可没有咬人的本事。”
   “太小看人了不是!”
   “我没别的本事,就看人一看一个准,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余利自信地说。
   我哑然失笑,越是这种自作聪明的姑娘,上当受骗的机率就越大,哥们不把你弄上床,还真他妈浪费指标。
   “那算了吧,我还是不去你那了,免得打击你的自信心。”
   “这么说我还非得让你去了。”
  
   余利住在南方花园小区,离电视台不远。这里的楼都一个模子,在余利的指点下,我的车在里面兜了好几圈,才把她送到楼下。我并没有下车。余利挑衅地看着我:“怎么,不敢上去啊?”
   我正色道:“玩笑归玩笑,说真的,我可真不敢保证会出什么事。”
   “哟,不就是坐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算了算了,还是给你留点清白吧,要不,你的那些个男观众该伤心了。”
   “真不上去?”
   “真不上去,我还不想哪天走在街上被人莫名其妙揍一顿。”
   “贫嘴,不上去算了。”我看出余利有些微微的失望,这正是我想要达到的效果。
   “Bye-Bye沙哟拉拉明儿见,晚上做梦千万别梦见我啊,我可保不住我不会做坏事。”
   余利一时没明白:“我做梦,你能做什么坏事啊?”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你说能做什么事?”
   余利才一下子明白过来,向我不屑地撇撇嘴:“就这张破嘴能来事,快走吧,再不走该堵车了!”
   我这才发现后面有辆桑塔纳被我挡住了路。小区里的路很窄,我退不了,只好向前绕。等让过了桑塔纳,我才发现我他妈迷路了。每转过一个路口,下一个场景都他妈一模一样,好象刚刚走过。转了老半天,我似乎又回到了余利那幢楼下。
   我没辙了,只好给余利打电话。
   “喂。”
   “喂,您好,我是联想重庆销售公司的。我们公司最近在重庆开展了联想用户随机抽奖活动,您幸运地抽中了一等奖,将获得由我们公司无偿赠送的最新型电脑一部,请您留下您的地址,我们将按地址给您送去。”
   “是吗?可是我好象并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啊。”
   “那是您太不关心我们公司的宣传了,你可以打我们的销售部电话联系,核实此事。”
   “好吧。”电话那边有点迟疑,但还是报出了地址,“高新区南方花园小区紫竹苑二单元十一楼A座。”
   “好的,我们的电脑将在近期为您送去,到时,我们将会再和您联系,谢谢,再见。”
   瞧见了吧,这就是女人!我挂上电话,哈哈大笑。把车停在楼下,乘电梯直上十一楼,摁响A座的门铃,想象余利打开门时的惊讶。门打开,不是余利,却是个颇有姿色的少妇。我正想问余利是不是在,那少妇看着我,却是一脸尴尬,小声说:“你怎么来了?”我被她这种暧昧的语气弄糊涂了,正想问她是不是认错人了,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高红,谁呀?”被称做高红的少妇向里面大声回答:“一个老同学。”然后对我低声说:“我丈夫在,进来坐吧。”
   我在脑子里狠劲想了一下,可是实在想不出这个少妇是谁。本来想转身就走,可是又一想,我这一走,她怎么跟她丈夫解释啊?说有个奸夫上门,见丈夫在,就赶紧溜了?我可不能做这种缺德事。
   脱鞋进门,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穿着背心,趿着拖鞋,正边看电视边抠脚丫子。电视里是一部港产连续剧,一男一女象疯子似的走来走去。高红介绍:“这是我丈夫刘宾,这是我的老同学……李明。”李明?我看了看高红,不动声色。
   刘宾伸出他那刚抠过脚丫的胖手,我吓了一跳,赶紧指着电视:“你也在看这个啊?我老婆在家整天也看,弄得我世界杯那几天只好到处打游击。”
   刘宾于是把那只手缩回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可不是!我不知道这些娘们咋就喜欢看这些个小青年的风花雪月,没劲没劲。”
   高红给我沏了杯茶,亲热地坐在她丈夫身边:“咱们有两年没见了吧?今儿怎么想起关心老同学来了?”
   “我过来找一同事谈公事,顺便拐过来瞻仰瞻仰你们夫妻的幸福生活。”
   刘宾谦虚地说:“谈不上瞻仰,咱们就一小市民。诶,我和高红结婚那天你没来吧?”
   “哦,那几天我正在北京出差。等赶回来,就得到咱们校花已经沦陷为敌占区的噩耗。我难受得几个月没出门,所以没赶过来朝贺,见谅见谅。”
   刘宾笑笑,对高红说:“你这同学挺逗的。”
   高红也笑了:“他就一贫嘴,其实人挺好的。”
   刘宾说:“看得出来看得出来。你在那里上班啊?”
   “我吗?电视台,瞎混,就制制片,策策划什么的。”
   “嘿,哥们不错啊,都制些什么节目?”
   我轻描淡写地说:“也就雾都夜话、龙门阵、拍案说法什么的。反正哪个节目收视率下降了,我就去弄弄。”
   刘宾满脸崇拜:“呵,都是收视率挺高的节目啊!”随后边抠脚丫边饶有兴趣地向我打听节目花絮,以及女主持人的花边新闻。我跟他瞎掰了一通,他听得眉飞色舞。我向他道别的时候,他还可劲地挽留我。我告诉他实在有公事,下次再抽时间专门谈谈女主持人的风流韵事,他才依依不舍地叫我以后常来玩。
   高红送我出来。
   我说:“你丈夫挺热情的。”
   高红不做声,送上电梯的时候,突然冲上来紧紧地拥抱我。我想提醒她,我不是那什么李明,她却放开我,哽咽着说:“安生,我很高兴你能来看我。可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生活很安定。”
   操,原来我真跟她有一腿啊!
   “没事没事,我没想别的,就看看。看了,就放心了。”
   电梯门在身后关上了,高红只好送我下楼。电梯下降的时候,她没有再拥抱我。我想握握她的手,说两句安慰的话,她也躲开了。我笑了笑:“再见还是朋友啊。”她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一颗泪珠想忍没忍住,掉了下来。我抽出纸巾,递给她,她不接,又抱着我痛痛快快地哭起来:“我真恨你,真恨你!我宁愿你永远没有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这种港台言情剧煽情的对白让我一阵肉麻,但我忍住没笑,沉重地叹了口气:“放心,我会从此从你的生命里消失。”
   电梯到了底楼,我说:“在我消失之前我想问你最后一句话。”
   高红振作了一下,强做镇定:“你问吧。”
   “知不知道紫竹苑怎么走?”
   我看到高红脸上满含期待的表情瞬间土崩瓦解,她伤心欲绝地指了指对面:“就那栋。”转身就走,消失在楼道。
   我上车,把富康转过去,在楼脚找个车位泊好。
   这次没有再错,当余利打开门看到我的时候,满脸惊奇:“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送电脑啊!”
   “送电脑?”余利疑惑不解。
   我举起右手,做打电话状:“喂,您好,我是联想重庆销售公司……”
   余利恍然大悟:“啊,刚才原来是你装神弄鬼啊!”
   我大笑:“哈哈,原来你还真够笨啊,这么容易就被套出地址,如果碰上个骗子怎么办?”
   余利嗔道:“哼,你还不算骗子啊!”
   “唉,被你看穿了,我正准备骗财骗色呢。”
   走进余利的屋,以黑白为基调的室内装修很雅致。余利刚刚洗完澡,穿了一件吊带睡衣,头发湿漉漉的,用浴巾包着,衬出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分外迷人。
   余利边把我让进屋,边问:“怎么又上来了?”
   我告诉她:“我迷路了。”
   “迷路了?”
   “这小区的房子和布局都他妈一模一样,我转来转去就是转不出去,见鬼了。”
   余利笑嘻嘻地看着我:“你是故意的吧?”
   我装着被她看穿的样子:“也有可能。”
   余利于是得意地笑了笑。
   我从冰箱里拿出罐饮料,边喝边对余利说:“刚才我碰上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怎么好玩的事情都让你碰上啊?说来听听。”
   “刚才我走错了楼,居然碰上了一个我不认识的旧情人。”我把刚才的奇遇绘声绘色地跟余利讲了一遍,她听得“咯咯”直笑,但还是不相信:“你真能瞎掰,哪有这么巧的事?”
   “唉,怎么越讲真话越没人相信。”
   “得了吧,你的话呀,十句只有一句是真的。”
   “那你猜猜下面十句话哪句是真的:我爱你,我喜欢你,我想你,我对你一见钟情,我对你一往情深……”
   余利打断我:“没一句是真的。”
   “这不跟你前面的‘十句有一句是真的’矛盾了?”
   余利蛮不讲理:“女人有矛盾的权利。”
   我问她:“怎么办?你是送我,还是收留我在你这里蹭一晚?”
   “随你,如果你要在这里睡的话有地铺。”
   “那不行,地铺我可睡不惯,要不……”我露出坏笑。
   “想得美!哼哼。”
   余利从卧室抱出褥子和毯子,给我铺床。我边帮她边和她说话:“说实话吧余利,我总觉得你在骗我。”
   “我骗你什么?”
   “有些事你没说实话。”
   “我怎么没说实话了?”
   “我总觉得咱俩的关系没那么简单,每次见到你我都觉着倍儿亲切,特放松,要是我们以前没什么,我能这样吗?”
   “你呀,只要是姑娘,见到谁都倍儿亲切特放松。”
   “就连你这屋我也象以前来过。就说你刚才铺毯子那个动作吧,我感觉就好象昨日重现一样,好象在很多年以前,这个场景就发生过,历历在目。”
   “你就别借你那失忆来套磁了,我们真的认识没多久。”
   “不对,要不,就是上辈子咱们是一对鸳鸯。”
   余利铺好床:“你就别胡扯了,睡吧。”
   我看着余利,她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眼神闪躲,故着轻松地说:“好了,今天太累了,你也好好休息,明天还得配合我拍摄呢。”
   我看着她走进卧室,关上门。房间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门反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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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生,安生。”一个遥远的声音晃晃悠悠地传来。我似乎醒了那么一下,但眼睛还没睁开就又睡着了。睡眠让人如此安详,沉溺,一种懒洋洋的温暖象海洋一样包围着我。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睁开眼的一刹那,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看着房间里的陌生景象发呆。
   余利从房间走出来:“你醒了?可真是够能睡的,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我抬头看了看屋角的座钟,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
   我摇摇仍旧晕乎乎的头:“你怎么不叫醒我?”
   余利边收拾卧具,边说:“还说呢,推了你几次都不醒!”
   “是吗?”我捏了捏僵硬的脖子,打了个哈欠,“我怎么睡在你这儿,是不是昨晚我喝酒了,我们没干什么吧?”
   余利把褥子抱起来,听到这话,疑惑地看着我:“安生,你不是又失忆了吧?”
   “你这么说,好象我是失忆专业户似的。我只是一时有些糊涂。我想想……哦,我昨晚迷路,所以跑到你这里来蹭一晚。”
   余利笑着看了我一眼:“谁知道你是不是真迷路!”把褥子放进里间。
   我站在门口,看着余利收拾卧具:“我是真迷路了,你们这小区的房子建得忒怪,象个迷宫似的,估计就是小偷进来也找不到路出去。”
   余利弯着腰,柔顺的长发飘在胸前,正好把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她的乳沟,光洁而温润。薄薄的贴身吊带背心里,两只堪堪一握的小乳不安分地随身体的动作滑动,让人有握上去的冲动。窗外阳光灿烂,我知道,此时是她最没有防备因此也没有抗拒的时候。
   余利收拾完,从我身边经过,我顺势揽过她的小腰,贴在我的身前。她对我出其不意的动作毫无准备,有些惊吓。但我知道她的惊吓只是本能的做作,于是双手抱住她,一言不发地吻上她的嘴唇。余利似乎此时才反应过来,虚弱地挣扎了几下,但很快在我的坚定面前败下阵来,本意要推开我的手搭在了我肩上,抗拒的小腰软下来,嘴唇也跟随我微微的动作。那双水汪汪的妙目眨动了一下,睫毛曼妙地遮盖下来,微闭着双眸,陶醉在亲吻的“啧啧”声中。我一手揽腰,一手捧着她的秀发,把嘴唇轻轻地印在她的眼睑、额头、颈项,用牙齿柔柔地咬了咬她温玉般半透明的耳垂。余利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叹息。我一只手趁她意识的空档绕进她的后背,熟练地解开她的胸罩,当她意识过来,我已经掀起她的背心,将她的小乳和我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细细地揉搓。余利即将发出的半个“不”字变成了快乐的呻吟。我微微弯腰,顺着她柔滑的颈项吻到乳沟,含住她紫色的乳头。余利的身体快乐地抖了一下,抑制不住亢奋,轻轻地呻吟。
   我确信事情已在我的掌握,于是摸索到她牛仔裙拉链。余利的小手马上伸过来制止,我没有停止亲吻,近乎粗暴地格开她的手,一下子拉开拉链,牛仔裙应声而落。余利想要把嘴唇逃离开,但却只能徒劳地发出“唔唔”的挣扎。我揽着她的腰,轻轻一转,把她娇小的身躯压到床上,两个火热的肉体紧紧贴在一起,一股暖流禁不住汹涌而出。
   身下的尤物是如此诱人,我却始终冷静。
   事毕,我软软地躺在床上,突然感到一阵睡意袭来。余利蜷缩在我怀里,娇嗔地说:“看不出你这么坏。”再厉害的女人,被男人一上,准保会变成一只温柔的猫。
   “你不是说我顶多就一个披着狼皮的狗,光叫,可没有咬人的本事吗?”
   “啊,你就为了这句话报复啊?”
   “可不是!我顶不喜欢看到人家自以为是的样子。小时候我要是见谁穿了件新衬衣洋洋得意,非给他泼脏水,让他哭不可。”
   “你小时候就已经坏成这样了?”
   “这也算根正苗红矢志不渝吧。”
   “呸,还自得其乐呢。”余利看看表,“哟,这么晚了,洗洗澡,吃饭去,我饿坏了。”
   余利洗澡的当儿,我迷迷糊糊竟睡着了,直到她过来捏住我的鼻子叫:“懒猪,起来了!怎么只知道睡啊!”
   我打了个哈欠:“怪了,今天我怎么这么瞌睡啊?”
   余利给我找出一套新的洗漱用具,我胡乱刷了牙,洗了澡。
   坐上富康,并没有余利的指点,却一下子就找到了出路,把车驶上了大街。我说:“怪了,怎么昨晚就总也转不出来呢!”
   “还说呢,根本就是故意的。”
   我哈哈大笑:“应该说蓄谋已久,蓄谋已久,哈哈。”
   南方花园酒店,在等上菜的空隙,我居然又可耻地趴在桌上睡着了。余利把我推醒:“你今天怎么了?再怎么也不能在饭桌上睡着啊,你看别人都看着呢。”
   我抬起头,周围的绅士淑女若无其事地把眼光移开。我抱歉地向余利笑一笑:“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吃过饭我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余利担心地看着我:“你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刚才台里来电话,我吃完饭得回台里去。”
   “好,我也回公司看看有什么事。”
   吃过饭,把余利送回电视台,我驾车往公司去。半途,阳阳打来电话,说她刚带完团回来,让我过她那里去。我正困倦得不行,想她那里更近,不如就到她那儿睡一觉去。
   把车停在楼下,我摁响了阳阳的门铃,半天没人开。我趴在门上,眯了一小会儿。门突然开了,我促不及防,摔在一个人怀里,正是阳阳。
   阳阳扶住我:“这么猴急呀,我刚才洗澡呢。”
   我把她推开,直向卧室走去,直挺挺地倒在床上。阳阳进来,关上门,就要扑到我身上。我拦住她:“别打搅我,困死了,我得睡会儿。”
   阳阳不情愿,伸手摇我:“干嘛,等会儿再睡嘛!”
   我不理她,一会儿就酣然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醒来,感到口渴:“阳阳。”没有回答,我翻转身,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我他妈怎么又回到医院了?
   妖妖坐在病床旁,见我醒了,满脸惊喜:“你醒了!”
   “我不是在阳阳家吗?怎么一觉醒来躺在医院里了?”
   “是阳阳送你来的。”
   “阳阳呢?”
   “去住院部登记去了。”
   “谁要住院?阳阳,还是我?”
   “还能是谁?当然是你。”
   我下床活动活动,操,屁事没有。正好阳阳走进来,我问:“阳阳,这怎么回事?我好好地睡着觉你把我送医院干什么?”
   阳阳看着我:“你知道你这一觉睡了多久吗?”
   我估摸了一下天色,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多久?也就三四个小时吧。”
   “三四个小时?我告诉你,你在我那床上一躺就象死猪一样睡了两天!”
   “两天?你蒙谁呢!别以为我失忆就成弱智了。”
   “我说真的!先我还以为你是太累了,后来越想越觉着不对劲,推你也不醒,捏你鼻子也不醒,用针扎你也不醒。我没辙,就拨了120。”
   我慢慢地有点明白过来,我为什么突然那么嗜睡,敢情又他妈幸运地摊上什么疑难杂症了吧?我问阳阳:“医生有没有说我得了什么病?”
   “刚做完检查,医生也没说什么病,只叫先办好住院手续。”
   我对妖妖一笑:“得,刚出去几天,咱们又成病友了!握手,握手!”
   正说笑,一个中年医生严肃地走进来,问:“安生的家属有没有来?”
   我脑袋立即“轰”的一下,这怎么让我想起电影里老演的情节:主角得了绝症,医生跟家属交待病情,大家强颜欢笑,痛苦地瞒着主角一个人,最后主角终于无意中知道了病情,还得同样强颜欢笑地瞒着家人。我他妈可受不了这么煽情的情节,就跟倪萍大姐在春节晚会上矫情地批发她的眼泪似的。
   “我家里就一老妈,都快奔七十的老太太了,心理承受能力差,禁不住吓。您就告诉我吧,还能活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没事,我承受得了。”
   医生看看阳阳和妖妖。
   “别看了,她们都过路的,学雷锋,热心帮助患者呢。”
   医生终于说:“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只是你今后可能需要家属照顾。”
   “笑话,我一大老爷们,身体倍儿棒,吃饭倍儿香,不就瞌睡多点吗?需要谁照顾啊?”
   “我们通过诊断,发现你脑子里的血块因为外力作用已经扩散,压抑住了相应的脑神经,目前还只是造成你嗜睡,但如果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很可能引起脑瘫。”
   我想起在住院大楼草坪上摔的那一跤,当时以为屁事没有,原来还有这么阴险的后着在这儿候着呢!
   “脑瘫?”
   “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植物人。”
   操!这种万中无一的机会怎么就这么眷顾我啊?
   “现在医学那么发达,就没有一点办法?”
   医生继续说:“因为你的血块几乎和脑神经沾粘在一起,所以手术难度非常大,在没有一定的成功机率前,只能保守治疗,通过药物控制病情。即使是目前,你的生活也需有人陪护,否则……很可能一睡不醒。”
   妖妖和阳阳口瞪目呆。
   医生走后,我对妖妖和阳阳说:“没事没事,医生谁不把病情往严重里说啊!上次我就一感冒,他们还告诉我可能有生命危险呢,我没听他们的,随便吃了点药,还不是屁事没有!”
   我他妈连自己都觉得我的说词苍白无力,那俩妞还强颜欢笑地频频点头:“没事,没事,医生就爱唬人。”
   场面异常沉闷,我就给她们讲笑话,平时伶牙俐嘴,这时候却讲来讲去讲不太利落,但还是坚持讲着。也不知道谁他妈先出声,最后阳阳是抱着我放声大哭,妖妖也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我鼻子一酸,也他妈差点掉眼泪。操,我他妈就算死了,不就世界上少一垃圾吗!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推开妖妖和阳阳,大踏步走出病房。那俩妞追出来:“安生,你到哪里去?”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院。我他妈要死也死得其所,死哪里也不能死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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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2002-08-15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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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南滨路灯火辉煌,速成情侣们亲热地拥抱。另一边,朝天门码头在狭窄的江岸,象一艘悲情的巨轮,无声地搁浅。我站在长江大桥,第一次如此亲切地审视山城的夜景,似乎无意间触摸到城市心脏的跳动。音乐、酒精、摇摆、尖叫、玫瑰红的液体流过珠圆玉润的大腿、狂热的躯体、冷静而漠然的脸、街头自动提款机、路灯、卖玫瑰的小女孩、刚刚谈妥性交易搂抱在一起的男女、医院安静的走廊、婴儿啼哭、生与死……一切都无声地远去。
   一个妖冶的小姐见我久久地一个人站着,上来搭话:“老板,要不要人陪啊?”我转过身,是一张不太容易看出年龄的脸,厚厚的脂粉在路灯下显得惨白。
   我冷冷地看着她:“你有没有病?”
   “放心了,老板,我每周都做健康检查的。”
   “可是我有病。”
   “别开玩笑了,老板。”
   “谁他妈跟你开玩笑,我今天刚刚检查出得了爱滋病,正考虑要不要从这桥上跳下去呢!要不,咱们一起?”
   小姐狐疑地看了我一会儿,终于悻悻地丢下句:“神经病。”放弃我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刚才脱口而出从桥上跳下去,倒使我突然对桥的高度产生了兴趣,八十米还是一百米?一个体重七十三公斤的肉体在这过程中能体会多长时间的失重感觉?我从栏杆探出头去,黑黑的看不到底,我用手撑着,搭上一只脚,仍然什么也看不到,倒是远处的江面倒映出城市的灯火。
   “嘿,干什么呢?”
   我没动,注意力完全被江面繁乱琐碎的灯光吸引。
   “说你呢,快下来快下来!”
   我转过头,是一个高个儿警察,满脸严肃。
   我恶狠狠地说:“没干什么,我就测算一下,要多少炸药才能把这桥给炸塌了!”
   谁知,那个高个儿警察竟然对我一笑:“怎么?改行拆桥了?”
   “可不,闲着也是闲着。”
   高个儿警察上前亲热地揽着我:“哥们,我刚交班,怎么样,请我撮一顿?”
   “你这算勒索还是敲诈呢?凭什么我请你吃饭?”
   “我请你也行啊!走,到南滨路大排挡喝两盅。”
   我觉得这个警察挺逗的,不是以为我要跳桥,准备给我做政治思想工作吧?没事儿,我反正也饿了,倒要瞧瞧你能说出个什么花儿开!
   一路上,我们象两个老友,亲热地攀在一起,高个儿警察一直埋怨这一个多月来没有得到半点休息,还好,亚洲和平议会今天下午已经闭幕,晚上可以睡个舒坦觉了。我冷静地听着,不断附和,等着他把话题绕到我身上来。果然,刚刚找家餐馆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最近没什么不顺心的事吧?”
   “哪能呢,国民经济继续保持平稳增长态势,人民生活显著提高,城市面貌日新月异,‘三个代表’鼓舞人心,形势一片大好!我能有什么不顺心的?”
   “说真的,你最近交的那个女朋友不错,斯斯文文的。”
   我脑子里立即浮现出阳阳和我做爱的场景。我他妈什么时候交了个斯斯文文的女朋友?警察做思想工作都跟他们审案一样瞎蒙吗?
   我点头附和:“是挺斯文的,是个大学生。”
   “说实话,那姑娘我看着第一眼就觉得象一个人。”
   “谁?”
   “……古萍。当时还把我吓了一跳。”
   我愣住了,看着他:“等一下,等一下!您认识我?”
   高个儿警察诧异地打量着我,看我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安生,怎么了?你没发烧吧?一个多月没见就变糊涂了?”
   操,原来还真认识我!我笑笑:“我看着你倒是觉得挺亲切的。”
   “那还用说,咱们是铁哥们嘛!”
   “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您到底是谁?”
   “嘿,今儿怎么了?拿咱哥们开心呢?”
   这时,旁边一桌里一个光着膀子正大口喝啤酒的胖子看到我们,大声打招呼:“马明宇,你也在这儿啊,过来喊两拳!”不由分说过来就拉高个儿警察。
   高个儿警察忙说:“算了,算了,我还有朋友。”
   胖子说:“你的朋友就是我刘三的朋友,来来来,圆成一桌!”
   架不住胖子的又拉又拽,我和马明宇和他们坐到一块儿。胖子大声向同桌的几个人介绍:“这位就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马明宇马大哥,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我在工商银行提款出来被抢那次,早就做了鬼了。我刘三不是忘本的人,马大哥的恩情,我记一辈子,来,大家敬马大哥一杯!”
   举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为马明宇敬酒,马明宇一饮而尽:“别说感谢不感谢的话,那是我们警察该做的事。”刘三又要向我敬酒,正好隔壁桌菜摆上来了,马明宇忙说:“各位慢喝,我和我这位朋友还有些事情要谈,我们就过去了。”乱哄哄地客气一番,我们坐回原位。
   马明宇为我斟满一杯啤酒:“哥们,你真不认识我了?”
   我笑了:“跟你开玩笑呢,你不就马明宇吗!烧成灰我也认识你。”
   马明宇端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我说呢,咱们怎么也有十年的交情了吧。”
   “那是那是。”我漫不经心地挑菜,喝酒,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以前认识古萍?”
   “我倒不认识她,她跳楼以后我接到这个案子,看过她的照片。”
   “古萍跳楼?”我惊呼。
   马明宇这才发现自己的语误,赶忙纠正:“是从楼上摔下来。不过,那也没准,说不定是你小子把人家从楼上推下来的呢!”
   我脑子“轰”的一下,象有什么闪过,却只是空白:“说真的,你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吗?”
   “说老实话,最初我还真怀疑这种可能性,可是,后来发现你其实除了嘴巴贫一点,无所事事,没有人生目标之外,还算个好人。”
   “那也说不好,真说不定你们放跑了一个杀人凶手。”
   “哈,你就别逗了。”
   我们边说笑,边碰杯。几杯啤酒下肚,我感觉睡意象海潮般不可抗拒地袭来,马明宇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安生,怎么了,几杯啤酒至于醉成这样吗?安生,安生……”
  
   再次醒来,我发现我躺在我那窝自己的床上。妖妖右手吊在绷带里,正坐在床边看着我的脸。我摇摇头,感觉还有些晕沉。
   “我怎么回来的?”
   “你的一个警察朋友把你背回家,说你们喝了点酒。”
   “你怎么出院了?不是还有两天吗?”
   “医院呆着怪闷的,反正这两天也没事,我就最后回去复查一下就行了。”
   妖妖关切地看着我,这种表情让我一阵窝火。死,或者脑瘫,都不是问题,我他妈就怕被别人额外付出爱心。一见到同情的眼光,我他妈就象吃了苍蝇一样浑身不自在。
   “干嘛干嘛?找着机会表现你的同情心了?”
   妖妖笑了:“我哪有!”
   我起身,来到客厅,出奇地安静。我站了一下,问妖妖:“你爸妈呢?”
   “反正我已经出院了,就叫他们赶紧回去上班,已经耽误够长时间了。”
   “他们放心就这样走啊?”
   “我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我跟他们说,这里还有你照顾我嘛。”
   听到这话,我一阵黯然,苦笑道:“谢谢你的挖苦讽刺,以后你别把我看成需要别人照顾的婴儿就成。”
   “我哪敢啊,我可是说真的。这样吧,以后我就是你的贴身秘书,监督你按时吃药,定期回医院检查,要是你在不应该的场合睡着了,我负责请垃圾清运车,把你铲回家。我的手不方便的时候,你也要照顾我。”
   “别,我一大废物,这不是耽误你吗?”
   “什么耽误!我这还是算在你的公司上班,工钱得按时给的!”
   “得,看来我不让你照顾我还真不行,我就勉强当回活雷锋吧,满足你做好人好事的良好愿望。”
   “嘿,这才是我认识的安生嘛。”
   “话又说回来,其实我这病也挺好的。要是我想赖在你床上不走,我就假装犯病,睡到你床上得了。”
   “想得美,看我不把你扔到地板上!”
   “美男当前,你舍得吗?”
   “臭美!”
   这时,我才突然想起阳阳:“阳阳呢?”
   “……她刚才还在这里,见你没醒来,叫我转告你她明天要带团出去,所以先走了。”
   我笑了一下,没有做声,走到阳台,看着山城的夜景。高低错落的大厦,星星点点的灯光,夜幕象黑丝绒般华贵,跟以往任何时候一样的装模做样。侧身,头上碰着一样东西,下意识地用手捏了一下,是胸罩,妖妖的。放开,手上带着夜的湿气。我无端地想起占有古萍的那个夜晚,倔强的古萍一声不吭,我们在地板上默默地交锋。现在想来,当时,我并没有任何生理上的快感,却充满了快意恩仇。
   说到底,生活就是一场游戏,我们玩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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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早上,一觉醒来,我竟躺在妖妖的床上,屋里是好闻的女儿香。我狠劲回想我昨晚有没有干什么,却没有一点印象,只记得自己最后站在阳台,看着山城夜景。
   妖妖在客厅听到动静,进来:“你醒了,出来吃早饭吧。”
   我傻不拉叽地看着妖妖,这几天我已经问过很多次“我怎么在这里”“我怎么了”,只好自我解嘲:“看来我得习惯每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令自己吃惊的地方。”
   妖妖笑了:“是故意的吧?昨晚你可说过想赖在床上不走,就装犯病。我到卫生间漱个口,一转身的工夫,嘿,回来真就发现你躺在我的床上。”
   我眨眨眼,想了一下:“我记得昨晚谁说过要把我扔地板上的。”
   “你以为我没有啊?没那么大力气嘛。”
   “那……昨晚咱们没有那个……什么吧?”
   妖妖羞红了脸:“又来了!”
   妖妖右手绷带还没拆,所以穿着宽大的休闲T恤,倒透着股野性。说真的,有时候我真佩服自己的定力,放着妖妖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妖精,居然可以相安无事这么久,我他妈总不可能是良心发现吧!
   来到饭厅,桌上放着豆浆、油条、蛋糕,简单的早餐。妖妖解释:“我打电话叫送来的,手不方便,不想出去吃。”
   吃饭的时候,妖妖只能用左手,还不太习惯,一会儿拿豆浆,一会儿拿蛋糕,有些手忙脚乱,一时不小心,还差点把豆浆倾了。我微笑地看着她。
   “傻看什么呀!”妖妖嗔道。
   “有时候我想,我的生活中出现你这样的姑娘还真是奇怪。”
   “怎么了?因为我老出糗啊?”
   “你好象没有告诉过我,我们是怎么认识,怎么住到一块儿的吧?”
   “你也没问过我呀!我以为你无所谓呢,反正你生活当中的……”
   “生活当中的什么?”
   “不说了。”
   “不说就算了呗,我还正好没兴趣听了。”
   妖妖神情有些黯然。
   我笑着说:“其实我就是心里奇怪,我这么个吊儿郎当见了女人就象猫闻到腥的臭男人,怎么会和你这个美女没有发生一点安全事故!”
   妖妖也笑了:“其实你不坏,你只是没有遇上那个你爱的人。”
   “别逗了,都什么年头了,还爱不爱的。”
   妖妖盯着我:“真的。”
   她认真而执著的眼神让我突然想起古萍那苍白而脆弱的脸。我有些莫名其妙的伤感,但还是笑了:“好好好,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但愿我丈母娘早点把我要爱的那个女人生出来,好拯救我这个迷途的羔羊。”
   匆匆吃完早饭,把快餐盒扔进垃圾桶。由于几天没有清理,里面突然跑出几只蟑螂,妖妖吓得失声尖叫,下意识地靠向我:“蟑螂。”
   我心里一笑,女人怎么都他妈这副德性啊。一边说:“不就几只蟑螂吗?有什么怕的?泰国还有人专门吃油炸蟑螂呢。”一边伸脚踩死几只。一只没有被踩着的蟑螂情急之下向我们脚下跑来,妖妖吓得跳起来,我乐得就势抱着她。一只手触摸到她小小的然而挺拔的乳房,感觉她在我怀里柔若无骨。妖妖的香腮几乎就贴着我的嘴唇,小巧的鼻梁有着好看的绒毛。我的那话儿一下就挺拔起来,操,我还以为自己对这个身体没有兴趣了呢。妖妖大概从我的神情感觉到了什么,忙不迭地挣扎着下来,红着脸说:“我去拿杀虫剂。”这句话的效果比杀虫剂还他妈厉害,我的那话儿立刻就偃旗息鼓。
   虽然放着妖妖这么美好的自然资源,但一上午我们都无事可干。妖妖坐在沙发上翻时尚杂志,好象有些故意回避我的样子。我拿着电视遥控板乱摁,每个频道都看不了五分钟,有时候倒是广告片吸引了我,看着屏幕上频频出现的靓女美男,房车别墅,我他妈简直怀疑我们已经提前进入了共产主义社会。我把遥控板扔到一旁,懒洋洋地打开电脑,IE收藏夹里有几个黄色网站,我的鼠标一搁上去,立刻有一个西洋美女挺着大波呼啸而来,占满整个屏幕。我吓一跳,赶紧关掉视窗,鼠标在显示屏上无意识地乱点,突然弹出QQ登录框。我漫不经心地输入我银行帐户和电脑Windows的密码,居然显示密码不对。我诧异,这个Q里有什么秘密值得我设置一个特殊的密码呢?
   回头看妖妖,她翻完杂志,正在用遥控板认真地搜索节目。窗外阳光照射进来,把房间切割成两半,象是静物写生。我突然意识到,我他妈这样真象是在等死。
   “不行了,这样子没有脑瘫倒先要被闷死。”
   “要不,出去走走吧。”
   “几天没到公司了,去公司看看。”
   下楼开车,我才想起车停在医院忘开回来了,于是只好和妖妖一起打的前往公司。本来,按照医生的叮嘱,即使我不愿住在医院,也绝对不适宜再工作,但我宁愿哪一天突然死在路上,也不愿意生命从此就是等待死亡。
   虽然不是上班高峰,一路还是堵车堵得厉害。司机抱怨:“这几天车牌分单双号出门还露鲁担重庆这烂路,是啷个弄都没得戏了。”他顺手打开收音机,电台里正播送英语学习节目。一辆油漆一新的公交车驶过来,车身上“Hello AAPP Welcome to Chongqing”的标语十分醒目。司机看了一眼,念道:“好漏,矮矮屁屁,煨砍兔重庆。”我笑了:“你倒念得好玩。”司机往靠背上一靠:“开这个会,我们出租司机每周都要学一堂英语,好漏,估倒摸你,估倒医闷你,跟骂人差不多。外宾一走,这些话说给哪个听嘛?跟重庆崽儿说,还不挨捶呀!”妖妖在后面“咯咯”直笑:“你懂不懂那句英文的意思哟!”司机笑了:“啷个不懂呢!你好!AAPP,欢迎到重庆来耍啥!”
   满大街隔三岔五就是警察,前面交通警察正指挥交通,示意车辆停到路边。一会儿,两辆警车开道的礼宾车队驶过,一帮洋鬼子坐在市政府专用接待车里东张西望。司机瞅准空子,打过方向盘,跟在礼宾车队后面,洋洋得意地说:“老子也享受享受国宾待遇。”还没驶出半个街区,两辆摩托车从后面呼啸而来,把出租车拦截下来,慢慢地引到路边停车位。两个交警神情严肃地走过来,敲敲车窗,示意司机下车。
   司机哭丧着脸:“我啷个了?没违反交通规则啥!”
   那交警不理他:“驾驶执照,出租车营运证,身份证。”
   另一交警拔掉出租车钥匙,在车上仔细搜索了一下,没有什么发现。“身份证。”他对我们说,表情还算和善,“没什么,只是例行公事,登记一下。”
   我掏出身份证,在交警认真的登记的当儿漫不经心地四下观望。
   出租车司机还在一个劲地向交警申辩:“我是看礼宾车队过了才跟上的,这就要扣驾照啊?这路还让不让人走了?”
   交警不理他,指挥身边的车辆缓缓行进。我们这边这位交警登记完身份证,对我和妖妖说:“AAPP会议开完,今天外宾参观解放碑,检查得严点儿,没事儿,你们可以走了。”我笑了:“担心基地分子啊?”警察说:“那倒不,那帮哥们只弄美国佬。”然后走过去,对司机说:“嚷嚷什么!闯进外宾车队,没把你当恐怖份子关起来就算好的了!”
   等了一会儿,由于按牌照尾数单双号隔日出车,街上看不到一辆空出租车。这里离公司不到一个街区,于是我和妖妖就步行到公司。
   刚走出几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老疤,在一辆出租车旁,正被警察盘问着什么。我走过去,问:“怎么了?”
   老疤见我身边有个姑娘,忙说:“没什么没什么,一点小误会!”
   那警察转过脸,原来是马明宇!
   马明宇跟我打了个招呼,问我:“这是你朋友啊?”
   老疤赶紧说:“就是就是。你们认识啊?”
   我对马明宇说:“这是我哥们,犯什么事了?”
   马明宇跟我一说,原来老疤乘座的这辆出租车也是违章,马明宇把它拦下。老疤身边带了个可疑的大包,马明宇就顺便检查了一下,结果发现老疤包里带了几十张淫秽光碟。
   “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如果以贩黄处理,罪就大了。”
   我赶紧对马明宇说:“别,我这哥们特胆小,贩黄可不敢,就是看毛片,也只敢夜深人静拉上窗帘偷偷看。”
   马明宇看着老疤:“那你怎么带这么多啊?”
   我也说:“要买毛片哪里没有?要从广州带回来!”
   老疤不好意思地解释:“这是璩美凤性爱光碟,刚刚登陆,重庆这边缺货,单位同事打电话叫我从广州带几套。”
   马明宇:“你这可是传播淫秽物品,按照治安处罚条例……”
   我忙说:“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警察看见,你就放我这哥们一马吧。”
   老疤也低声下气地哀求:“哥们,念我初犯,您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您要真治安处理,罚款,拘留,说不定我还忿忿不平,正好在拘留所受几个老流氓的教唆,破罐子破摔,从此走上犯罪的道路,这跟您治病救人的初衷不是正好背道而驰吗?您说是不?”
   马明宇本来一脸严肃,听到这里也不禁笑了:“你还一套一套的了!你也知道会罚款拘留啊?我看你不象初犯。”
   老疤义正严词:“我拿我和安生的革命友谊起誓,绝对初犯,不敢再犯!”
   马明宇笑了笑,挥挥手:“要不是我还有保卫外宾的重任,今儿就没你的便宜了。”
   老疤赶紧嬉皮笑脸地敬礼:“谢谢您了,改天请您吃火锅!”
   马明宇轰他:“还不快走!等我改变主意啊?”
   老疤赶紧拉着我就走,刚走出几步,马明宇在后面喊:“回来!”
   老疤苦笑着对我低声说:“遭了!”瑟缩着回去,却见马明宇亲热地拍拍他的肩,小声说:“给我留一套。放安生那里,我下班去拿。”
   老疤眉开眼笑:“没问题,这事您就是不说我还不知道办吗?”
   我边走边问老疤:“你小子这些天跑哪里去了?好多天没见你的人影,别是真改行贩黄去了吧?”
   老疤笑道:“我他妈一国家公务员,至于那么没觉悟吗?我到广州出差,今天刚下飞机。咿,我记得好象告诉过你啊!”
   “你他妈什么事向我汇报过!”
   老疤看看妖妖,拍拍我的肩,小声问:“对了,我介绍给你那妞怎么样?不会就是这个吧?”
   “操,有妞你不会自己用啊?会这么好心介绍给我?就算你介绍给我,也他妈不是歪瓜就是裂枣,能有什么好货!”
   “嘿,吃独食啊?这就不够哥们了!”
   “去去去。”
   “哈哈哈,好,回见,我先回家,晚上找个地方乐乐,叫上老唐!”
   告别老唐,我和妖妖来到公司所在的大厦,走进电梯。
   妖妖说:“你那些朋友都挺逗的。”
   “那倒没错,物以类聚,都一帮坏男人。诶,你说这时候要是突然停电,我们俩被困在电梯里,我们的关系会不会发生突飞猛进?”
   妖妖被逗笑了:“你脑子里怎么整天那么多坏脑筋啊?”
   “我不是快脑瘫了吗?有脑不用,过期作废,得抓紧赚够老本啊。”
   来到公司,一切井然有序,看来阿惠管理得不错。
   阿惠见我们进来,忙起身:“老板,我正好有事找你。刚刚接到紫罗兰公司的传真,由于我们上次的广告很成功,他们接下来的电视广告策划想和我们继续合作,希望我们能在本周给他们提供一个方案,这是他们传真过来的资料。”
   我接过资料看了看,有点云里雾里。
   妖妖说:“我在医院这近一个月,也就紫罗兰的下步广告策划胡思乱想了一些东西。关于电视广告,我倒有个想法,请老板和阿惠姐指导一下。”
   “好吧,大家都过来讨论一下,这星期只有三天时间,我希望能尽快给对方方案。”
   成航和小兰过来围坐在一起。
   妖妖说:“我的思路还跟上次那个差不多,不过主角由男士变为女士。由一个现代白领女士用心灵独白来介绍她的梦中情人:我的他,系出名门,高贵典雅,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有了他,做女人挺好。然后是画外音:紫罗兰内衣……”
   小兰和成航欢呼:“太好了,这个广告有品位,也够吸引人。”
   阿惠也由衷地赞赏,点点头:“是不错,如果脚本做得好,男女主角的形象上佳,应该是个好广告。”
   我拍拍手:“那大致就这个方案吧,这三天咱们抓紧做这个广告的脚本,星期一准时交给紫罗兰公司。”
   妖妖不无担心地看着我:“老板,你……”
   “我没问题,只是你的手还没好,得注意休息。”
   妖妖笑了:“这点伤不算什么,不会影响工作。”说着,出去收拾她的办公桌,小兰、成航主动帮她,三个人高兴地说着些什么。
   阿惠在一旁收拾资料,默默无语,要走出办公室。
   我叫住她:“阿惠,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阿惠摇摇头:“没什么,我还爹谢谢老板的信任呢。”
   “这样吧,中午你去定个餐馆,大家这些天都辛苦了,小聚一下。”
   阿惠答应着出去了。
   我靠在椅背上,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是山城难得的蓝天碧云,突然觉得生活并不那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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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2002-08-15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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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余利从演播厅走出来,我差点认不出她,脸红得象猴屁股,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被假睫毛压得不堪重负,一本正经的职业套装,让她看起来一下子老了五岁。
   我迎上去:“请问余利同志在吗?”
   余利莫名其妙,左右看看,又看看我:“装什么蒜呢?看我太漂亮,吓傻了吧?”
   “哈哈,你就是余利啊!我还以为你们节目改动物世界,从哪里请来了只猴子当佳宾呢!”
   余利也笑了,大概想伸手打我一下,但身边全是从演播厅涌出来的观众和工作人员,就收住了笑,解释说:“这个妆平时看着是吓人了一点,但在演播厅灯光一打就平衡了。等我卸妆。”
   我坐在余利的办公桌前,玻璃板下压着的是一张从画报上剪下来的婴儿照,撅着屁股爬到半路,回头茫然地张望,怪可爱的。办公室全是些靓男美女,粗俗地开着黄色玩笑,与屏幕上的端庄形象相去甚远。隔壁桌一小妞一边吃零食,一边把一本时尚画报翻得稀里哗啦。我不转眼地看着她。她大概觉出了我的眼神,有些不自在,翻画报的动作也没那么流畅了。当她第三次抬头看我,见我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愠怒了。
   我不慌不忙地向她解释:“对不起,我是个画家,凝视美是我的职业习惯,实在是您的这张脸长得太艺术了。”
   不出意料,那小妞笑了,并放下手中的画报,问我:“您主要画什么?”
   “油画,主要是人物写生。”
   “哦,就是人体艺术啊!”
   “偏见了不是!人体艺术只是人物画中很小的一部分,我主要是搞人物肖像,当然,有合适的人体模特也搞裸体。”
   “你们的画能卖多少钱啊?”
   “庸俗庸俗,我们搞艺术的,不在乎那两钱!”
   小妞脸红了一下,谦虚地问:“那你们靠什么过活啊?”
   “我的画从来不卖,就是一些爱好艺术的国际友人经常收藏,为了表示对艺术的尊重,给个三万五万什么的。”我顿了顿,补充,“美金。”
   小妞惊讶得合不拢嘴:“那您一年得挣多少钱啊!”
   “那可没个准,有时候一年画不出一张画,就欧洲美洲到处飞着玩儿,找灵感。碰上真正美的东西,那灵感就跟自来水似的。就比如今天见着您。”
   我操,不管是调侃还是恭维,只要你一夸对方漂亮,没一个女人不晕头转向,那小妞当即眉飞色舞,谦虚地和我讨论起艺术来。正侃得热闹,小妞几乎要从艺术的高尚角度出发,请求我无论如何给她来一幅人体写真的时候,余利卸完妆出来了。她重新描上细细的淡妆,换了一袭低胸的黑色长裙,与刚才完全判若两人,整个人散发出迷人的魅力,怪不得紫罗兰公司接受我们的广告方案后,会选中余利做西南地区的产品代言人,并邀请她出镜拍摄这辑广告。
   “怎么样?还行吧?”余利转动了一下,问我。
   “什么叫还行吧!简直是超级杀人武器。”
   余利在办公室倒没有做出矜持的样子,很亲热地拍了一下我:“谁跟你开玩笑,说正经的。如果对方是男人还好办,但偏偏紫罗兰市场开发部的经理是个女性,女性对其他美女是天生有排斥心理的。”
   “哪能呢,你这个美吧,可以说已经超凡脱俗,远远地超过了普通的境界,就是嫉妒心再强的女人,也会情不自禁地欣赏。”李夏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拍马,我冲她一笑:“您说是吧?”
   那小妞一乐:“可不是!”
   我对余利说:“听见了吧!”
   余利忙说:“我忘了给你们介绍,这位是天外天广告公司的老板安生,这位是社教部的主持人李夏,那几位都是我的同事。”
   远远的几位向这边点点头,李夏问:“刚才他还说自己是画家呢,怎么成老板了?”
   我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老板只是我的副业。”
   李夏崇拜地看着我,眨巴几下眼睛,对余利说:“这是你男朋友吧?长得挺帅的,也挺逗。”
   我马上纠正:“男性朋友。”并故意在“男”字上停顿一下,听起来就象“男,性朋友”。李夏再次笑了。
   余利故意不屑地说:“也就算一熟人吧。”手却亲热地挽过来,“走吧,再晚就该误了。”
   下楼。我的富康停在一大堆名牌车里,余利很快地钻进车。我笑了:“怕我这破车影响你的光辉形象啊?”
   余利倒不掩饰:“可不是!别的姐妹都是名车接送,或者干脆开别人送的名车,我肯委屈坐你的富康,已经是够给面子了。”
   我发动汽车,打开空调:“就这破富康还是老唐借我使的呢,知足吧你。”我看着倒车镜,慢慢地把车倒出停车位。这时,刚才那李夏正好走过来,我以为她要搭车,却见旁边一奔驰车里钻出一四十多岁秃顶的“人猿”,殷勤地为她拉开车门。
   我对余利说:“瞧见了吧,跟我恰好相反,车倒是名牌,人比我这破富康还不如。”
   余利笑了:“你以为你就是奔驰啊!开车吧你。”
   滑上主车道,汇入车流。
   我边开车边和余利说话:“刚才那李夏真有点白痴,我说我是画家她居然真信了。”
   余利不屑:“你以为人家真白痴啊?老板换了好几个,她自己的房子越换越大。就我这种白痴,才上你这种人的当!”
   我听出余利话中的柔情蜜意,不禁被吓一跳。原以为做主持人的,逢场作戏惯了,大家玩玩而已,没想到她竟然有几分当真,看来我他妈得悠着点了。
   车到公司,妖妖已经等在门口,我把她接上,一起来到紫罗兰公司的重庆办事处。
   走进电梯,余利下意识地又要伸手过来挽住我,我赶紧从妖妖手中拿过紫罗兰电视广告脚本:“这个脚本你先看一下吧。”
   余利不情愿地接过脚本:“这么短时间能看什么啊?”但还是翻了翻大概。
   走进紫罗兰公司重庆办事处,秘书把我们领进紫罗兰市场开发部经理刘骅的办公室。刘骅倒是典型的职业女性,短发,灰色西服套裙,一副玳瑁眼镜,跟电影角色一样的典型。她看到我们进来,迎上来首先和余利握手,看不出她古板的脸是不是笑了一下:“欢迎,请坐。”
   互相介绍之后,刘骅仔细地看着余利,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既有成熟女人的魅力,也有点少女的清纯,就是胸小了一点,不过我们会做艺术处理。”
   她说得这么直接,倒让余利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商谈一下合作的细节。”
   刘骅示意妖妖,让她向余利介绍紫罗兰内衣电视广告的策划方案,妖妖向余利解说脚本的当儿,我坐在沙发上感到一阵困倦,虽然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在客户的办公室里失礼,但妖妖的声音还是越来越远,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终于睡了过去。
   还好,醒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任何空间变化,我还坐在原来的沙发上。余利已经和刘骅愉快地签了合约,根据合同,余利以税后二十万元的报酬接下了这辑广告,并将为紫罗兰内衣套拍一组宣传图片。我睁开眼,刚刚来得及向双方表示祝贺。
   刘骅握着我的手,居然关切地说了句:“注意好好休息。”
   我解嘲:“你这办公室的沙发太舒适了。”
   刘骅一听这话,看了看沙发,想了一下,说:“谢谢你的意见。”我莫名其妙,却见她打电话叫来了秘书:“把这里的沙发都换了。靠背太高,垫子太软,这种家居型的沙发很容易分散客户的注意力,放慢思维节奏。”
   秘书一一记下,出去。
   我笑了:“刘经理以前学什么的,好象对人的心理很有研究啊。”
   刘骅说:“我在美国念的MBA,不过,大部分经验来自在美国大公司的实习期和两年的工作经历。”
   我打趣:“那么这身装束也是来自这些经验了?”
   刘骅没有笑,依然保持严肃的表情:“和经验无关,纯粹是个人品味,但是实践证明有利于对方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工作。”
   我操,跟这种有品位不苟言笑的女人打交道真是头大。我看着她成熟的身段,放肆地想,不知道她在床上是不是也这样正襟危坐。
   这时,电话铃响,刘骅接听,面无表情地说:“请他进来。”我回头,看到秘书领进来的居然是我的竞争对手,大地广告公司的老总熊伟。在失忆后的这段时间,我们在几次广告竞争中交过手,我败多胜少,紫罗兰是我力保的一块阵地。熊伟含笑礼貌地和每个人握手,当和妖妖握手的时候,他特别停顿了一下,说:“很高兴有机会和你合作。”
   我一头雾水,却听刘骅介绍:“这次天外天广告公司的广告策划我们很满意,但也知道你们仅是一家小公司,缺乏实力完美地完成这辑电视广告,我希望能由大地广告公司和你们共同合作。”
   我说:“电视广告拍摄不一定要由广告公司自己来完成啊,我们可以请北京顶级的影视公司来完成拍摄。”
   刘骅说:“其实当时我们考虑这辑电视广告的时候,综合各方实力,已经选定大地广告公司,但熊老板主动提出希望我们能听听你们公司的策划。当你们的策划交上来以后,确实令我们比较满意,所以决定由你们双方共同合作。这是一个三赢的方案,合约基本细则已经拟定,你看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
   我接过合约,条款对天外天十分优惠,我们只是投入一个策划方案,并由妖妖协助拍摄,就可以获得利润的四成,好得简直让我以为其中有什么陷阱。我只是在其中一些无关痛痒的细则上提了些意见。合约经过修订,我们三方在上面签了字。
   签过合约,我们到海逸酒店共进晚餐。席间无非是祝贺以后合作愉快的客套,刘骅的古板样让整个晚餐显得很沉闷。我借故走出雅间,看到一个和我鬼混过几次的妞装腔作势的和一穿着气派的男子在外面吃饭,斯文的样子就跟他妈现代林黛玉似的。我走过去跟她打招呼,她吓了一跳,随即做出一脸茫然的样子,大概想装不认识,见我恶狠狠地望着她,只好勉强跟那男子介绍:“这位是我在英国的时候认识的朋友安生,现在回国开了间广告公司。这位是……”操,连人家干什么都不知道呢,装什么小样!男子赶紧摸出一张名片,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自我介绍:“我是香港汉宸科技公司重庆首席代表周禄富,请多指教。”这名字一听就他妈贫下中农出身,而且故做的香港普通话里有明显的重庆口音。我接过名片,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老家在江津还是永川呢?”周禄富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居然还能够坚韧不拔地坚持他那口香港普通话:“小时候在江津出生,念完大学去了香港定居,这次被公司派到重庆公干。”我操,大学毕业能到香港定居,除非认了个八十岁的老太太做干妈!我哈哈大笑:“欢迎回内地建设家乡。”然后不等邀请就坐下来,拿起酒杯和他们俩碰杯。等妖妖他们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喝得酩酊大醉,那妞也在碰了几杯酒后真相毕露,满口粗话,把脚踩在凳子上,拉着我要我划拳。周禄富在一旁脸一阵红一阵白,终于在我叫侍应生再来一瓶XO的时候绝望地说:“我还有点事,先失陪了。”我高声叫他:“买单买单。”他掏出钱,付给侍应生,脸色苍白地匆匆而去。我和那妞一起哈哈大笑。
   妖妖赶紧过来扶住我:“怎么倒在外面喝起来了?”
   我笑着说:“碰见两个十多年没见的老朋友,特逗。”
   妖妖不好意思地向刘骅和熊伟解释:“十多年没见的老朋友,难免高兴喝多了。”
   刘骅和熊伟倒没有露出一丝不满,只是说:“要不要帮忙?”
   妖妖扶着我,笑笑:“没事。”
   余利站在一旁,有些微微的醋意,我索性借酒一头倒在妖妖怀里。余利不觉察地把眼睛转过一旁。
   熊伟说:“我看他是真醉了,我送你们回家吧。”
   上车,我倒在妖妖的怀里,继续装醉。妖妖着急地低声叫:“老板,老板。”想把我扶正,我却一偏,又倒在她腿上。她只好把我扶在她肩头,轻轻地抱着。余利坐在前座,不回头,却从后视镜不断地窥视。我的头不时滑下来,碰着妖妖的乳房,那话儿不知不觉地坚挺。
   车到楼下,熊伟问:“要不要我送上去?”
   我踉跄着向他挥手:“我没醉,谁他妈送我我跟谁急!”
   余利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下车。
   妖妖扶着我来到我那窝,门一关上我就把她压到地上。妖妖猝不及防,想把我推开:“安生,你喝醉了。”我抱住她小巧的身子,卤莽地吻在她的颈项上,那话儿在她的私处摩擦。妖妖又急又怒,低低地呵斥,顽强地抵抗。我不做声,冷静而坚定地吻上她的嘴,双唇接触的一刹那,妖妖抖了一下,这让我增添了信心,一只手攀上她的小乳,轻轻地柔弄,手感十分柔滑,不禁心里一荡。妖妖拼命地挣扎,却徒劳地让我从她身体的扭动中感受到进一步的快感。我粗暴地扯开她的衣服,拉起自己的T恤,让两个肉体紧紧地贴在一起。妖妖不由自主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呻吟,有片刻忘记了抵抗,我趁机熟练地解开她的胸罩,她的两只乳房应声弹出,我揽住她的腰,把她的乳房紧紧贴在我结实的胸膛,舌头顶进去,和她的香舌纠缠在一起。身下的肉体越来越柔软,就在我已经确信尽在掌握,伸手去拉妖妖裙子拉链的时候,不防舌头一痛,下意识地松手。妖妖象一只灵巧的小猫,迅速从我身下逃李,跑进卧室,“嘭”地关上房门,反锁。
   我躺在地板上,不动,听着房门后面急促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黑暗中,我从地板上坐起来,嘴里有一丝咸咸的味道,悻悻地啐了一口,又一头倒在地板上,睡入无边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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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没有一点声响,好象世界被突然操纵为静音。此时的丛林就象无辜的婴儿,安详,没有一点心机的熟睡。我在丛林里奔跑,剧烈地呼吸,我看到我向天空发了一梭子弹,我好象喊了一句:“狗娘养的,出来!”可是,喊声连同枪声都被飘着淡淡薄雾的空气过滤。“大傻!扁脑壳!”我绝望地喊,知道他们就在丛林,或许就在身边,我却不能触及。周围象是无形的墙,无处着力。我一转身,大傻和扁脑壳表情温和地站着,好象刚刚从舒适的午睡中醒来。我蓦地松懈,顿时感觉风和日丽。我微笑着走向大傻和扁脑壳,知道世界并未曾改变。大傻和扁脑壳看着我张嘴做哈哈大笑状,我想问他们声音到哪里去了,却突然听到他们的哈哈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好象刚刚被解禁。丛林里被封锁的其他声音也一齐喷涌而出,野猪的嚎叫,剧烈的呼吸声,奔跑的脚步声,手臂划过树枝的声音,冲锋枪的“哒哒哒”,我的嘶吼“狗娘养的,出来!”……一切象是被蹩脚的剪辑师弄得错了位,声音越来越大,充斥耳膜,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倏忽间又突然消失,只剩下一个单调的声音:“昨日下午,以色列再度发生一起人肉爆炸事件,造成七人死亡,二十一人受伤,目前还没有任何组织宣称对此次事件负责……”
   我睁开眼,幸运地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毛巾被。电视开着,新闻播音员正面无表情地播发着一起造成严重死伤的爆炸事件。我的眼睛有点模糊,顺手擦了一下,居然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我站起来,发现头有点疼。妖妖从厨房端着面条出来,用新闻播音员同样的表情和口气说:“醒了?洗洗脸,吃面条吧,我再给你下去。”
   我到卫生间洗脸,刷牙,出来的时候,妖妖已经给我下好了面条。
   我扒拉了一口面条,说:“我昨天怎么睡到地板上了?现在头还晕沉沉的。”
   妖妖说:“你昨天喝醉了。”
   我吃着面条,不抬头:“我们昨天没做什么吧?”
   没有回答。我抬头看着妖妖。妖妖勉强一笑:“没什么。你怎么老想着我们能做什么啊?我只是你的房客而已,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搬走。”
   “千万别,屋里就这件家具看着顺眼了。”
   “去,谁是你的家具!”妖妖笑了,但随即敛住了笑容,“要不,今天你就别去上班吧。好好休息一下,昨天你是喝得够多的。”
   我无所谓地说:“也行。”
   其实,昨晚的情形我记得一清二楚,实在他妈的不好面对,只好借酒装失忆,反正我在妖妖眼里早已经是习惯性失忆了,见怪不怪。既然妖妖装糊涂,我当然求之不得。而且,昨晚经过那样的事情,她居然半夜还起来给我盖上毛巾被,看来机会尚存。
   临走,妖妖说:“今天我得到大地广告公司商谈拍摄紫罗兰电视广告的事儿,不能看着你。你自己小心点,别出门,要不,突然睡在哪条大街,可没有人管你。”
   以往,听着这种把我当小孩的话,我他妈准保腻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的非礼,本以为会被恨之入骨,此时却是几句关切,我听着还真他妈受用,不过,还是做出不耐烦的样子,往外轰她。
   “你就去吧,说得我今天刚拿到幼儿园毕业证似的!”
   妖妖走了。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正打算再睡上一觉,门铃响了,我开门:“姑奶奶,是不是脚本忘拿了?”
   门口站着的却是阳阳,还穿着旅行社的导游服,戴着太阳帽。
   “是你?”
   “怎么?是不是里面窝藏了美女不让我进啊?”
   我把阳阳让进来。看到屋里就我一人,她一边嚷嚷:“刚带团回来,一身臭汗,先洗个澡。”一边就开始脱衣服,只穿着胸罩和内裤走进卫生间,也不关门,在里面脱了个精光,边冲凉边和我说话。水气里漂浮的裸体倒很有几分印象派大师绘画的味道。
   “那天带AAPP外宾到大足看石刻,然后又去三峡,实在不能耽误,幸好妖妖在这里,我就先走了。后来你没什么事吧?”
   我看着电视画面,漫不经心地回答:“废话,有什么事还能象海鲜一样生猛地站在你面前吗?”
   阳阳笑了:“我就喜欢你这个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劲。说真的,带团出去那几天,我还真怕回来后见你垮了,胡子拉碴满脸憔悴的样。”
   “如果我知道我他妈还得活五百岁,我准保按你的意思憔悴成那样。时间越少,我不越得抓紧享受人生么!”
   阳阳洗完头,正往身上抹香皂,纤纤玉手在裸体上滑过,丰满的乳房上飘着泡末,我觉得喉头有点干涩,过去接了杯矿泉水。阳阳在里面瓮声瓮气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于是端着杯子站在门口,看着她:“刚才你说什么呢?”
   阳阳挑逗地抹了抹大腿:“要不要一起洗。”
   我喝了口水,看了她一会儿,慢吞吞地走回电视机前,换了个频道,说:“不用了,我不习惯早上洗澡。”
   “爱洗不洗!”
   我安静地看着电视,是个综艺节目,一明星正被主持人和观众当猴耍,喝着满满一缸水。阳阳在里面喊:“安生,帮我拿一下干净衣服。”
   “哪里啊?”
   “不就你的衣橱吗?上次我放在这里的。”
   我从来没清理过自己的衣橱,从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玩意儿。我过去翻了半天,倒是翻着了许多女士用品,象口红,镜子,挎包什么的,也有几件衣服,但我不知道是哪一件。
   “哪一件啊?”
   “真笨,还是我自己来吧。”
   阳阳光着身子出来,带着一身的水珠,打开衣橱的另一开门:“这边啊!不是跟你说过吗,别的地方你放别的女人的东西我不管,这边是我专用!”
   她从里面拿出内衣胸罩和长裙,放到床上,先用毛巾擦身子。阳阳把毛巾递给我:“帮我擦擦背。”我接过毛巾,在她的背上细细的擦拭,看着珠圆玉润的水珠,我操,我的那话儿不争气地挺起来了。当擦到她的腰时,她“咯咯”笑起来:“别象挠痒痒似的啊!”
   我突然被自己共产党员似的坚定弄笑了,扔掉毛巾,从后面抱住阳阳,两手攀上她的乳房,从侧面吻上她的颈项。阳阳说:“别啊,刚洗完澡呢。”可是声音却有些迷乱,身体配合着我动作,丰臀在我那话儿上摩擦。
   我从后面进入阳阳的身体,彼此飘摇在疯狂的浪尖。情到浓处,阳阳突然问:“你跟你那妞功课做得不少吧?”
   我操,听到这话,我立刻感到一阵恶心,但还是坚持完成了高潮。
   阳阳软下来,喃喃说:“真脏真脏,又得重新洗。”
   我们各自洗完澡。阳阳只穿了内裤和T恤,我提醒她:“把裙子穿上。”
   阳阳进屋套上裙子,出来让我帮她拉上拉链:“得,我知道,你不想让你那妞看到。”
   “什么他妈的我的妞!”我突然火了,“你他妈今天是不是脑筋搭错线了?非得闹不开心。”
   “我什么时候闹不开心了?我就是奇怪,依你的德性,屋里就是有只母猫也不放过,怎么跟这妞同居这么久,竟然还分两屋睡。是突然转性了还是放长线钓大鱼呢?”
   “我他妈爱跟谁睡不跟谁睡你管得着吗?”
   “我是管不着,不就说说吗,你那么大声嚷嚷干嘛?”
   “咱们玩就好好玩,瞧你吃干醋的样,我他妈就不待见!”
   “是,我吃干醋,老娘爱上你这条公狗了!这你满足了吧!操,你以为你是谁啊?要不是你活儿好,老娘还不待见你呢!”
   “这么说我倒荣幸地成了阳阳同志的面首了,不错,这个款式适合我。”
   “别他妈跟我阴阳怪气,你他妈不也把我当妓女使吗?要就来,不要就拉倒!咱们谁跟谁啊!”
   “知道就好。”
   我不再理她,往DVD里扔了盘碟子,躺在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过了好一会儿,我听到地板上传来低低的哭泣声,我知道那是阳阳,我不理她,把音量开大。屏幕上,满身横肉的男主角把一个矮个男人举上头顶,远远地扔出去,那矮个男人倒下的瞬间,把一盘奶油蛋糕溅飞,正扣在一波霸的胸上,我看得哈哈大笑。地板上的哭泣声越来越大,终于变成号啕大哭。我皱皱眉头:“别他妈在这儿嚎,老子正看电视呢!”号啕声嘎然而止,简直比遥控板还他妈收放自如。阳阳冲进屋,收拾自己的衣服,收拾完,出来,在我面前站了一下,丢下句:“你狠!”夺门而出,“嘭”的一声,正好电视里的那扇门也同时关上。那波霸的波被门夹了一下,立即蔫了,原来是一假波!我的大笑因此达到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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