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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度空间 』 以虚幻的想象力来充实现实生活中莫须有的缺陷,以异类的创造力来间接批判道德观念尚有的不足。把你所听的所见的甚至所经历的恐怖事件拿到这里来交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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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2004-09-06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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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死你不管

吓死你不管(1)
在这座城市里,我算一个小有成就的商人。
  我经营一间竹器和肉类食品公司,住一套小二楼的别墅,开自己的私房车,还
有一个漂亮而性感的女朋友琳。
  我也有一大群的敌人。
  他们中一些是我生意上的对手,他们一天到晚算计着我,想让我的利润减少一
点这样他们的利润就能增加一点。
  还有一些是我的情敌,他们盼望着我患上性病或者某一天阳萎,以为这样琳就
会耐不住寂寞转而投入他们怀中。
  另有一些敌人是那些日子过得不如我的失意者或是入道不久的小后生,他们在
别人的公司或是我的公司里打工,但是他们像所有中国人那样都想自己做老板。每日见
到我时他们心里想的那句话很经典:彼可取而代之!
  对这些敌人我心中有数。我自己就是从他们这个阶段过来的,假如我没有经历
这些套路,我也不能成为一个小有成就的商人。
  但是最近有一群新的敌人在我的生活里露面。他们让我一天到晚寝卧不安。
  我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在梦里他们总是一副模糊不清的面孔,象脸上蒙着袜
子的抢劫犯。
  可我知道他们确实存在着。一到晚上,他们在头上套着琳大腿上那种肉色性感
的丝袜,从所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古咙咚的角落里悠闲地踱出来,风度蹁蹁如披着斗蓬
的佐罗。
  对付这类敌人我有着丰富的经验,我知道只要天黑之后我老老实实呆在琳的公
寓里不动,他们就拿我没办法。他们的目标总是深夜大街上单身踽踽独行的过客。
  可是我不能不睡觉。只要我一睡觉,他们便会破门而入,闯进我的梦境。
  在梦境里,我总是一个不走运的笨蛋,一个人在午夜空荡荡的大街上漫无目的
地行走,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我总是这样疲惫不堪地行
走着,脑子里想一些关于生命或人类命运的深奥问题。
  这时候那个家伙就出现了。他从街边一个墙角的阴影里不紧不慢地踱出来,披
着一件黑色的斗蓬,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黑色宽沿帽。
  这个人的出现引起了我的警惕,我怀疑他是一个带枪的杀手。我觉得我必须看
清他的脸,以便我被他杀死之后能向前来调查的警察描绘他的样子。
  这时我看见了一张没有五官没有表情的脸,最让我憎恶也最让我恐怖的那种脸。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刹那笼罩了我的全身,我知道他马上就要掏枪了。
  他真的掏出了枪,他掏枪的动作极快极优雅,就象电影里的快枪手。
  你是夏吗?他用低沉的嗓音问我。
  这时候我总是产生一种罪恶感!我不敢回答他的问题,我拨脚就跑。
  这时候我开始有一点点走运。那个职业杀手的子弹总是打在地上或是我身边的
墙上,火花四溅,响声沉闷。
  听到枪声,他的同伙们从四面八方涌现,大街上枪声大作,子弹带着蓝色的火
焰在的城市的街道里织成密集的网。
  在这蓝色的网中我是一条绝望的鱼,我知道我今天晚上一定完蛋了,我没有武
器,也没有帮手,甚至连一条能给予我一点朦胧希望的死胡同也没有。
  在子弹和杀手的围追堵截下,我逃进了市政府的大厅。
  大厅里站着一个人,穿着警察的黑制服,我想我或许有救了,我向他奔过去,
希望他来救救我,可是我看不到他的脸。
  他转过了身,我还是看不到他的脸!他的脸上蒙着杀手同样的丝袜。
  他的手上拿着一枝同样乌黑锃亮的枪,枪上装着一个消声器,他狰狞地笑着:
夏,你跑不了啦!
  我惊恐万状地逃向楼梯。每上一层楼,在楼梯的拐弯处就会出现一个衣黑蒙面
的家伙,他们从黑暗的墙角里扑出来,想要抓住我。
  可是每个家伙都被我打翻在地。
  逃上市政府的最顶层,我已经精疲力竭,可是子弹不管这些,它们照样在我身
边呼啸而过。敌人在身后狂笑着,他们总是说着同样一句话:夏,你跑不了啦!
  我绝不能让自己落到敌人的手里!我宁可象狼牙山上的壮士那样从这楼上跳下
去!
  当我转过身,我却并不是在市政府的顶楼上!
  我在海边,脚下是一片温软的沙滩,我站的地方印着一个浅浅的人形。我突然
记起我跟琳不久前就在这片沙滩上做过爱,当时琳兴奋地呼喊着我的名字,而我则累得
满头大汗。
  我看见市政厅里出现的那个警察抓着手枪的手挥了挥,枪声突然停下来,宁静
的夜比枪声中的夜更加让人恐怖!
  夏,你跳过去,假如你能逃出这块墓地,你就赢了!他说。
  这时我发现身边的沙滩上摆满了阴森可怖的棺材!
  我不知道自己最后有没有跳过去。每天晚上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醒过来了。
  我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琳睡眼惺松的脸,她关切地问:夏,你又做噩梦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性欲勃发,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翻身将琳压到身下。
科学家说动物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进行种群的繁殖,我想他们说
的那种动物就是我。
  每当这个时候,琳就会将她那两条套着肉色丝袜的腿高高地举起,很快她快乐
的呻吟就会在床头柔和的灯光里泛滥。
  可是今天晚上我没有平常那么走运,我没有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清醒过来。当那
个该死的蒙面警察举着枪命令我:“夏,跳过去!”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
么做!
  我绝望地考察了周围的地形。我处在一块兵法上称之为“死地”的地方,在我
身体的两侧都是绵延不绝的黑色黪人的棺材,它们不太齐整地排列着,象一群不守规矩
的蒙着黑色皮革的木马。只有我身后走向海洋的这个方向上,棺材的数量要少一些。
  我粗略地测算了一下,这个方向上的棺材是8具。
  我估计我能跳过去。
  可是跳过去又会怎么样?前面是一望无涯的黑暗的大海,虽然我是一名游泳健
将,现在却已经被敌人追杀得精疲力竭了,我还能游到大海的彼岸吗?
  我还想继续我的逻辑思考,枪声又响起来了。
  我不顾一切地朝大海奔去。我用我娴熟的跳马技术,跳过了一具、两具、……
七具等待我的尸体光临的棺材。
  我就要成功了!
  可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一颗罪恶的子弹击中了我。就在我即将跃过最后的第八
具棺材的时候!
  我重重地摔进了海里。
  我的身体开始往下沉,我不能呼吸,我知道我今天真的完蛋了!
  我想到了我的爷爷,想到了给予我生命的父亲和母亲,也想到了梦,想到了琳
,我挣扎着发出了我最后的声音!
  我恐怖地睁开了我绝望的眼睛。
  我看见了一只猫!白色的猫。它盘踞在我的胸膛上,在黑暗中瞪一对炯炯有神
的眼,用绿色的眼光惊恐地望着我!
  喵!它叫了一声,跳下床跑掉了。
  琳!我虚弱地唤了一声。
  琳从我身边一惊而起。她打开床头灯,睡眼惺松地腑到我脸上:夏,怎么了?
  琳,我已经死了!我痛苦地告诉她。我看见她那对美丽的乳房地我眼前晃荡,
就跟睡觉之前一样。
  别怕,夏,你又做噩梦了。琳轻声对我说。
  不,我真的死了。我的胸部中了弹。我掉进了海里,我正在往下沉……
  琳低头察看了我的胸部:我的天!夏,真的有血!怎么回事?
  琳伸出舌头舐着我的胸:没关系,夏,只是破了一点皮。我给你找点云南白药!
  琳下了床,走向她的药柜。她走路的样子真的美绝,就跟上床之前一样。
  她美丽的胴体上什么也没穿,除了那双该死的肉色长筒袜!
  琳给我端来了茶杯,茶水的味道象平常一样苦涩。
  夏,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自己把皮抠破了?琳给我上药的时候关切地问。
  喵!那只猫突然叫了一声。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琳,你为什么要养这只该死的猫?
  琳用她美丽的凤眼瞥了我,温柔地一笑:夏,难道是这只猫吗?你不是说你最
喜欢猫吗?你不是说我的样子最象猫吗?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只猫。最近我老是做着同样的梦,可是我醒来的时候
从来没有一只猫盘踞在我的胸脯上,因为昨天晚上琳才带了这只猫回来。
  我坐起些,把琳揽在怀里。
  我真的很喜欢琳偎在我怀里时这种如猫的感觉:我是喜欢你这样的猫,琳,可
是在我们的传说里,有一种灵猫,这种猫全身雪白,眼睛象幽灵一样射着蓝光,它们平
常居住在荒野的墓穴里,如果哪家死了人,它们就会接到死者的请柬悄然而至,在灵堂
里时隐时现。
  夏,这个传说你已经跟我说过好几次。我感到琳的身体在颤动,她象猫一样趴
在我身上,双手紧紧地搂住我的身体,抬起头用迷离的眼神茫然地看着我。
  你必须把这只猫从灵堂里赶走。假如让她的眼睛同死者的眼睛象我们这样对视
,死者就会被她吸引,从棺材里坐起身来,象热恋中的情人那样蹦蹦跳跳地跟着她离去!
  他会成为一具阴魂不散的僵尸。
  琳的眼睛突然睁大了,她的双手将我的身体箍得更紧:夏,你别吓我。说着莞
尔一笑:你看我象不象那种猫?
  喵!床下的猫又凄惨地叫了一声。
  我的身体再一次无法控制地颤栗起来。
  夏,琳又恢复了迷离的眼神: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这只猫,我明天就把它送了去。
  琳,我以前从来没死过,每次我都在就要被敌人杀死的时候醒来了。可是昨天
你带回这只猫,我就死掉了。
  你这一段精神太紧张了。夏,也许是因为梦。明天我再陪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清明到了,你休几天假,我们去看看梦,给她扫扫墓。琳伸出舌头舐着我的鼻子。

我:其实,我是一个梁山群英会灌水员!
柏芝:你不就是一个死灌水员的嘛!
我:小姐,就算你要说我是一个灌水员的,也请不要在前面加个"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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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死你不管(2)
琳把她的猫送给了兰妮。
  收到猫的时候兰妮的表情很夸张,好象一个老处女领养了一个可爱的孤儿。女
人的母性确实让人感动。
  但这只猫很怪,临到分手的时候,她用她幽蓝的眼睛幽怨地盯着我,神情如一
位幽怨的弃妇。
  我决定同琳去瓶口。我早就准备去把瓶口的事务打理一下,只是一直没有得闲。
  我把公司的事务作了妥善的安排。我要求情报部门密切注意口蹄疫事态的发展
,我通知市场部将那5吨应急的分割肉暂时存放在国的冻库。
  就在我们准备驾车离开公司的时候,我接到了国的电话。他说夏,你真的要去
春游?
  国是我的主要竞争对手,我知道他的人象幽灵一样到处搜集着有关我的情报,
就象我的人对待他一样。他掌握我所有的活动。
  去你妈的!我通常这样骂他。
  事实上,我最近真的感觉很累,虽然我从来不会在女人面前表露这一点,在她
们面前,我总象二十出头的棒小伙子一样精力旺盛,从不言败,可是当我面对着性欲旺
盛的琳,我有时候真的感到力不从心。
  今天国的电话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接完他的电话我的心情突然起了微妙的变化。
  琳感觉到了这一点。她问我:是国吗?夏,你不会改变你的决定,对吧?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琳,现在正是决战的关键时刻。一贯行事
果断的我用手抚弄着自己有些秃顶的额头,突然有些犹豫不决。
  你是说他在暗中大肆收集分割肉的事?
  琳,现在也许真的不是离开公司的时候,根据情报部从网上搜集的信息和北京
传来的内线情报,国家可能会对欧洲泛滥的口蹄疫问题作出进一步的反应,国的地下活
动表明他正在进行准备工作,一旦政府决定对进口肉食制品进行控制,他可能要垄断整
个市场。
  我们可以随时随地同总部保持联络,难道你对我这位秘书还不放心吗?琳抿着
嘴睁大眼调皮地笑了笑,笑起来的样子很象曹颖,让任何男人都忍不住要怦然心动。
  看到我还在犹豫,琳叹了一口气:夏,我从来没有看见你象今天这样心神不定
,这一阵子你真的很不正常,或许是因为梦。但是你真的需要休息,你不能再象从前那
样一味沉缅于酒色,你必须离开公司一阵子,放下一切工作!我不愿意在我们五.一结
婚的时候新郎倌是一副这样神经兮兮的样子。
  我下定决心,我掏出了汽车的点火钥匙。
  夏,我们坐交通车。琳说。你这种状态不能自己开车!
  我最近的噩梦是从梦开始的。
  我不断地梦见梦,梦见她痛苦地蹙着眉,手捧在胸口,欲哭无泪地对我说:夏
,胸口疼得厉害,总透不过气来。她的嘴唇苍白。
  梦的痛苦几令我心碎。临死之前,梦就经常用她纤瘦的手捧住胸,用同样的姿
势告诉我同样的话。每逢这个时候,我的眼前总是一片模糊,我的心总是一片潮湿。
  老屋是我的根据地。可自从梦死去之后,老屋在我的思想中总是带着一股阴森
凄怆的意味。因为梦的骨灰就埋藏在我们家老屋的那片坟地。
  我们家的老屋在那个叫做瓶口的小镇上,我的爷爷曾经是瓶口著名的大户,在
我爷爷的时代,瓶口镇有一半以上的人家是李家的佃户。
  可是对我来说爷爷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这个面目模糊的老头子在多年经商赚
到大把大把的银子之后,在他的老家大块大块地置地,成为当地最大的大地主。
  到土改的时候,这个六十岁的老地主心有不甘,暗中阻挠政府的土地改革运动
,被人民政府关进了监狱。
  那时候我的父亲才十岁。
  父亲是地主的老儿子,他是一个屠户。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一辈子都对自己的父亲怀着深深的仇恨,因为那个老地主
除了给他留下一个地主崽子的名份,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每杀死一头可怜的猪,
父亲都会“呸!”地朝猪的尸体吐上一口唾沫,骂一声“狗地主!”然后在猪的肚皮上
将他那把锋利的杀猪刀上的鲜血擦拭得干干净净。
  我并不觉得父亲这么干有什么过份之处。我知道我的父亲虽然对我很凶,每回
我不听话的时候他会举着杀猪刀威胁我要宰了我,可是我知道他是一个被生活折磨得几
乎不会说话的可怜虫。
  这个平常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地主崽子在我二十岁那年突然对我说:夏,
你回老屋去看看。
  我不喜欢那个让我从小学起就背上了沉重包袱的老屋,从我6岁开始读书起,
我就必须在那些怎么也填写不完的各种表格上填上“家庭出身:地主”的字样。
  我那些比我大一点的同学总是把我叫做地主崽子。可我根本就不知道地主到底
是怎么回事。
  可是父亲说:夏,你回去。去看看你爷爷的坟墓。
  爷爷死在批斗会场的舞台上。那天只有我的父亲在他的跟前,爷爷当时倒在舞
台上已经死去了很久。当那位土改工作队长挥着那把黑亮的驳壳枪对爷爷说:“老地主
,你别想装死!”的时候爷爷突然回光返照,他睁开闭上许久的眼对趴在他身上大声嚎
哭的父亲说:告诉你的儿子,二十年后……
  二十年后我的母亲生下了我。
  二十岁的时候我去了老屋。那是我二十年的生命中第一次回老屋。
  老屋是我一生当中所见过的最美的地方,在满目青翠的崇山峻岭的包围之中,
那条清亮的仰天河从对峙的两块被称为飞来石的巨岩的间隙里流出来,落入底下深不可
测的鳜鱼潭。这就是瓶口。
  在瓶口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我的爷爷曾经娶过8房姨太太,这些姨太太一个
个都象会下蛋的母鸡那样为他养下了一窝一窝的小崽子。爷爷死后,她们树倒猢狲散,
一个个带着各自的孩子远走高飞了。包括我的亲奶奶。她嫁给了土改工作队长。
  但是现在你有梦。琳提醒我。
  是的,我现在有梦,那个埋葬在瓶口的可怜的梦。
  我第一次回瓶口,就住在梦的旅店里,那时候梦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出落得
比瓶口的山水还要秀丽。
  梦正在焦急地等待着高考录取通知书,百无聊赖的她在那一个月里带着我走遍
了瓶口的山山水水,成为我生命中除母亲之外第一个跟我在一起时间最长的女人。
  我认定梦将是我一生中唯一的爱人,可是她死了。
  夏,明天就是清明,这次我们一定要到梦的坟上去看看。琳说。
  我在瓶口没有找到我爷爷的坟,那个老地主的尸骨不知道做了哪条野狗的腹中
美食。可是我在瓶口找到了我自己,在我前二十年的生命中,我一直只是一个害羞的男
孩,象一颗浑浑噩噩的浮尘在人世间孤独地飘荡。可是在瓶口我发现我其实有根,我的
根已经深深地扎入了瓶口这块秀美的土地。
  夏,你说自从那次瓶口之行后,你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为什么,是因为你的
爷爷吗?琳问。
  不,是梦。我想让梦得到人世间所有的幸福。
  可是你没有!你为梦改变了自己,可是她却死了!琳有些愤怒。
  可是最初是为了梦。我有些愤怒地说。
  琳不再吱声。
  到县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琳问我今天晚上是住县城还是住瓶口。
  我突然很想去瓶口。
  琳叫了一辆出租车,是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我把他赶跑了。我说不行,琳,黑
色的车不行。
  唉!琳叹了一口气:夏,你最近总是这么疑神疑鬼的。
  那是因为梦。梦是预兆。我对琳说:美国有一位太太,做梦梦见她的一位女友
来找她聊天,两个人正在起居室里聊着,女友突然指着窗外说:你看那辆马车。
  太太循声望去,真的看见了那辆马车,车头坐着一个秃头的马车夫,穿一身可
笑的燕尾服,后面的车厢里堆着十三具黑黝黝的棺材。马车夫突然撇过头,朝她们鬼鬼
祟祟地一笑。
  夏,你别吓我!琳紧紧地搂住我的腰,将脸贴在了我脸上。
  我吻了吻琳:太太一惊就醒来了,天已经日上三竿。这时候她真的接到了女友
的电话,邀她一起去逛商店。
  在商场里,太太把那个奇怪的梦告诉了她的女友,两人哈哈笑着去乘电梯。电
梯门开,女友正要跨进去,太太突然一把拖住了她。
  看见电梯走了,女友埋怨太太,太太一脸的惊恐,半天才说出话来:那个开电
梯的就是我梦里看见的马车夫!
  话音未落,只听见轰然一声巨响,电梯掉了下来,里面所有的人全都摔成了肉
酱。
除了电梯工,里面一共是十三位乘客。
  夏,你别说了!琳恐怖地尖叫起来。
  我的梦也许是预兆。我镇静地说。但是你不会有危险。我吻了琳。我的梦里没
有你。
  夏,我听人家说梦跟现实是相反的。假如你在梦里死了,那么你根本就不会死
。夏,你不要死!为了我。琳用嘴堵住了我。
  琳又叫了一辆红色的夏利。
  我记得这个司机是个秃头,脑袋油光发亮。他穿着蓝色的工作服。
  这是我选中他的原因,他看起来不象是一个带枪的杀手,而他的其他那些同事
,每一个都是一头的黑发,还穿着黑色的西服。
  我们连夜赶往瓶口。
  我和琳坐在后座上,琳用她纤纤的手轻轻抚着我的脸,温柔地说:夏,我希望
这次瓶口之行能让你再次振作起来。回去我们就结婚,我要做你一生一世的新娘。
  车外是黑色的世界,黑色的世界里有一种恐怖的气流从车窗开启的缝隙中往车
厢里灌。出租车里黑着灯,我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我能感觉到司机在从后视镜里打量着
我们。
  他看我们的眼神很古怪。原来我一直能从他光秃秃的脑袋上看见一丝反光,可
是现在却看不到。
  我突然怀疑他的头上是不是蒙着肉色的丝袜!
  他并没有象佐罗那样披一件黑色的斗篷,在我上车的那一瞬,我也曾注意到这
确实是一辆红色的夏利。可是现在整个世界都是黑乎乎的,让人觉得这是一具漆得油黑
锃亮的棺材。
  黑暗中突然吓起了铃声,象是电梯即将启动时发出的信号。
  我感到有人在我的肩头轻轻地呼吸,那是琳。琳接通电话,轻声问我:夏,老
刘请示你,是不是马上开始行动?
  开始行动!我用沉闷的声音吼了一句。
  我将手偷偷地伸进我的裤兜,悄无声息地掏出了我的弹簧跳刀。
  你们要干什么?司机突然吼了一声,打开了昏暗的顶灯。
  我看见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黑乎乎油腻腻的大扳手!
  师父,他有点黑暗恐惧症,请你开着灯吧。琳说。
  请你们下车!司机停下车,握着大扳手飞快地逃出去,在车灯前张牙舞爪地挥
动着他的扳手。
  我看清他确实是一个秃头,他的脸上没有蒙丝袜,但是他的表情很夸张很惊恐。
  可是你不能把我们扔在这个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琳开门下去了,愤怒
地同司机争论着。
  我反倒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我知道这里离瓶口已经不远,我甚至已经能够听见
那条美丽的仰天河从飞来岩形成的瓶口流出来落入鳜鱼潭激起的水声。
  我提着包下了车,对琳说:让他去吧。
  司机如释重负般钻进车里掉头就跑掉了。
  也许我还是应该让你开上自己的车,夏。琳轻声说。他以为我们要杀他。
  我说是的,假如他再不开灯,我打算捅死他!我拿出了我的弹簧跳刀。
  喵!这时候有一道白色的光从我们身边蹿过去。不象一只叫春的猫,它一纵身
跳上了路边一棵大树。
  黑暗中树的叶中射出两道绿色的光。好象藏着一头窥视猎物的狼。
  琳,那是你的猫。我说,但是现在我还没有死。
  胡说!琳愤怒地吼叫出来:夏,你亲眼看见我把那只猫送给了兰妮!
  我没有吱声。
  夏,我们5.1就要结婚,你到现在还不信任我吗?
  我爱你,琳。我说。
  我们已经走到了鳜鱼潭边。河水从上面的瓶口流出来注入数十米的潭中,訇然
作声。
  还有多远?琳问。
  我刚要作答,位于我们头上的镇子里突然亮堂起来,接着响起了男人的吆喝声
和敲破脸盆的声音,我们看见一路火龙从镇里出来,向鳜鱼潭游了过来。
  夏,那岩上有个什么东西?琳吓得紧紧地搂住了我。
  我定睛看去,只见对峙的飞来岩中央,一道白光飘然而下,悄无声息地融入了
鳜鱼潭。
  琳,那是梦,是梦在迎接我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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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告诉我那个白色的影子真的就是梦。
  事实上,瓶口镇这一段来一直处于严重的惊惶和不安之中。
  最开始是有人看见一个衣白的女子经常半夜在镇旁的小河边走来走去。后来有
人看见这位白衣女子从我们家的坟地里出来,一路低低地呼喊着,如诉如泣的样子,沿
着小河一直走到瓶口,然后就坐在那块石岩上不动了。
  强说她就是梦,是他可怜的妹妹,她在喊冤。
  到目前为止,梦并没有对镇上任何人的生命构成威胁,但是梦的存在和她行事
方式已经引起了所有居民的不安。镇上的居民曾经组织青壮年打着火把敲着脸盆赶过她
几回,可每次大家一赶她,她就一头扎进鳜鱼潭再也不肯出来。
  梦的遗言是要将自己的骨灰撒入她曾经同我一起游泳嬉戏的鳜鱼潭,可是我违
背了,我不能忍受这种连一个凭吊梦的场所都没有的结果。
  现在我开始怀疑我这样做是不是一个错误。
  按照瓶口的规矩,梦的父亲康叔坚决不同意梦的骨灰盒埋入康家的墓地。
  瓶口的规矩就是这样毫无道理。它认为梦如果没有嫁人,那么她就不是一个完
整的女人,所以她不能进入康家的墓地;而梦如果嫁了人,她也不能进入康家的墓地,
而应该埋葬在夫家的墓地。
  李家在瓶口已经没有特别亲近的男丁,所以由我作主把梦葬在李家的墓陵里。
  可是在李家的墓地里没有我爷爷的坟墓。
  自从把梦葬进我们家的墓陵之后,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我没有来看望过她,
我在同各种各样的敌人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战斗,包括生意上的对手,包括琳的公司,甚
至梦的家人。当然还有国。
  我知道把梦这样一个内向的小姑娘同那些陌生的老头老太太安排住在一起并不
合适,我知道梦很可能会感到痛苦,但她不会说。
  自从决定嫁给我这个重利轻离别的商人以后,梦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她经
常会孤零零地在屋子里坐上一整天,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嘟囔几句,然后天马行空地到河
边或者林子里散散步。这就是梦排遣郁闷的方式。
  梦跟琳不是一个类型的女孩,她清纯秀丽,象瓶口的山水,她总是有很多的梦
,让你觉得她是天上的仙女。梦真的不是一个寻常的凡人,她看不起跟我呆在一起的那
些女人,在她的面前,每一个人都会觉得自己萎琐,污浊。
  仙女总是不能在人间长留的,当梦要做我这个凡夫俗子的新娘时,上天便将她
召了回去。
  但是在这个夜里我没有预见到梦在鳜鱼潭的岩顶上等着我的到来。
  我完全应该预见到这件事,梦已经托了很久的梦给我,在梦里,她总是感到郁
闷和孤独,她总觉得胸口很压抑,她总觉得呼吸很艰难……
  事实上,连琳也已经感觉到了,梦想要见见我,所以她劝我回瓶口。
  梦今天就坐在鳜鱼潭边的飞来岩上等我,就象十年前我第一次回瓶口时我们经
常干的那样。
  那时候梦经常在夜里偷偷溜进我的房间,邀我一起到月光下的鳜鱼潭吟诗赏月
。有时候我会在月光下光着身体游泳,梦就在今天等我的地方看着我,象每一个恋爱中
的女人那样甜美地笑。当我从水中湿漉漉地爬上来,梦就会依偎到我怀里,我们听夜风
穿过竹林,沿着河边散步,吹碎一河星星。
  可是今晚没有月。今晚我没有象往常那样,跟梦心有灵犀一点通。
  人鬼殊境,我竟然没有感觉到梦在鳜鱼潭等我!
  我一定伤透了梦的心。
  我们同强带领的那帮赶鬼的年轻人一起回到了康叔的酒店。
  他们说好了夏,你回来了梦从此可以安心了。
  但是我知道康叔和强和梦其他的亲人们一直在恨我。
  我和梦已经办理了合法的结婚手续,可是我们没有按照瓶口的规矩举行婚礼,
所以梦的家人一直不肯承认梦是我的妻子,他们认为我只是象玩弄别的女人一样玩弄梦
。他们认为我给梦买的生命保险应该由他们继承。
  夏,你回来正好。康叔阴沉着脸说。这一阵子梦已经闹得全镇的人都不得安宁
。我和她妈都得了她的梦,她怨我们没有照顾她,她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宁的,我们决定
要把她的骨灰盒从你们家的墓地里迁出来。这件事必须由你来作主。说着他意味深长地
望了琳。
  我也梦见了梦。我告诉康叔。为什么梦总是告诉我胸口痛?
  那要问你!康叔忿忿道。我当初就警告过她,你们李家的杂种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现在应该相信了。
  琳陪我给梦去上坟。
  清明的日子天上总是飘着霏霏的细雨,
  梦的墓地已经杂草丛生。我蹲下身,一根一根地将草拨光,然后用我的衣袖将
那块我亲笔书写的墓碑擦拭干净。
  梦的家人不允许我在墓碑上写“爱妻”两个字,所以墓碑上面我写着:梦,我
永远的爱人。
  琳是梦唯一的朋友。梦离开我的时候,琳就在我的身边,她的公司派她来调查
保险理赔的事。
  那时候我以为梦已经离去,可她却突然睁开了她迷人的眼睛:夏,下辈子我再
做你的新娘。今生你要娶这个女人。她的手指向了琳。
  我看见梦拍动洁白的羽翅蹁然而去。但是琳说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她说她在思
考这个仙女最后留下的偈语。
  我在那一刻突然真的就爱上了你。琳后来告诉我。
  我相信琳是真的爱我。站在梦的墓前,琳双手合在胸前,虔诚地说:梦。感谢
你给我留下了夏。
  还有钱。康叔站在我们身后,冷冷地说。
  我没有理睬他。康家的诅咒我已经听了整整一年。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是我杀了
梦,假如梦当初不跟我,她也许不会得这种可诅咒的绝症,她也许真的不会死。
  是琳介绍我给梦买下了巨额的保险,当初我觉得我是帮她完成了一桩业务。琳
是梦的同学,我不知道保险公司为什么要雇用琳这样的性感炸弹,当然他们可以让她做
保险推销员,谁也抵挡不住她的轰炸。
  可是梦在我给她办理保险之后却突然病倒了,检查的结果是绝症。
  任何人都有理由怀疑我。我跟梦登记结婚的时候,我的生意正处于最低潮,由
于我的懒散和挥金如土,我已经到了濒临破产的地步。保险公司赔付的一百万拯救了我。
  我真的很感谢梦,不是因为她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我,而是因为我真的太爱梦
,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梦,我宁可破产也不愿失去梦。
  我也很爱琳,就象我爱梦一样。
  霏霏的细雨湿灭了我为梦点燃的香头。
  夏,这是梦在诅咒你,是你杀死了她!康叔咬着牙恨恨地说。
  还有你,琳!,你们早就计划好了!内外勾结,给梦买下巨额保险,然后你们
合谋杀害了她。康叔继续诅咒着。
  康叔,你不能血口喷人!你必须拿出证据。琳冷冷说。
  还要什么证据?钱就是证据。你们现在要结婚就是证据。康叔嘟囔着,突然发
现琳冷冷地望着自己,好象有些畏惧,底气不足地骂了一声不得好死。郁郁地下山而去。
  我看着康叔的身影在如纱似雾的江南烟雨中渐渐地沉下去。
  康叔突然站住了:琳,他可以杀死梦,他也会杀死你!他还有很多象你一样漂
亮的女人!然后拿眼睛盯住我:夏,你真的很象你爷爷。你会有很多的女人,可是这个
叫琳的女人就是你的夺命杀手。
  琳倚到我的身上,嘤嘤地抽泣起来:夏,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细雾在墓地四周青翠的楠竹象剑一样锋利的叶子上汇聚成水珠,滴落下来。
  我盯住了琳:你确实象康叔一样怀疑我。我说。
  那是我的职责。琳止住了抽泣。可是现在我要嫁给你。夏。琳笑了。我感觉她
美丽的眉弓在跳动。
  你当初也认为是我谋杀梦。琳,就象康叔现在怀疑你和我合谋杀死了梦。我将
琳揽入怀中。
  你干得相当漂亮,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证据。琳说。
  我们干得相当漂亮。我笑了笑。但是,琳,我决定答应他们!我要请人把梦的
骨灰盒迁出来。我要按梦的遗愿将她的骨灰撒入鳜鱼潭。
  琳惊恐地望着我:夏,你真是发疯了!
  没有。我仰天怅怅地叹一口气。琳,梦一直在托梦给我。昨天晚上我又梦见了
她。她的神情很忧郁,她说她总觉得透不出气来。
  可是这跟梦的骨灰盒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梦当初给我的遗嘱是要我把她的骨灰撒入鳜鱼潭,我没有遵从她的
遗愿。你最了解梦,她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她在这时候托梦给大家,一定有她的用意。
琳,你没听说过吗?在瓶口,大家总是相信死人通过做梦可以同活着的人联系交流。
  夏,我不想再听你那些吓死人的故事。夏,我知道梦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可我
知道你也是一个极聪明的人,我知道你相信那些传说,可是这几天你给我讲了这么多,
一定也有你的用意,你必须告诉我真实的理由!
  琳的眼睛盯着我的眼睛,手却将裙子的下摆提起来,我看见她用手捋动了一下
大腿根部的丝袜松紧口.
  我注意到她今天没有穿那种肉色的丝袜,而是换了一双黑色的丝袜。她会不会
也有她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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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2004-09-06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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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死你不管(4)

  琳,把你的黑袜子脱下来!我终于对琳下达了这条命令。
  琳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你是说,在这里,在梦的墓地?她的眼神中透着怀
疑,也透着一丝兴奋。
  琳,就是这里。我点了点头。我讨厌这种该死的黑色!
  我对黑色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在这阴霾密布的日子里,我感到自己的身边危机
四伏。危险强烈地刺激着我的性欲。
  雨基本上停了,但空气中依然是湿漉漉如一张刚刚从水中捞起来的棉絮,满山
青翠欲滴的竹子在阴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寒光逼人的墨绿,轻风拂过,叶尖的水珠一粒粒
被抖落在空气中,然后砸碎在草丛或是山坡硬硬的黄土上。
  琳倚着梦的墓碑,缓缓地脱下了黑色的丝袜,亮出她那性感优雅的脚。
  我吻了她肉色的脚趾和大腿。她们象琳的面孔一样温馨而清晰。
  夏,这真是一种最酷的方式!当我从琳的身后温柔地进入她的身体,琳趴在梦
的墓碑上用压抑的声音沉闷地吼了一声。接着她的快感如春潮带水般一波连一波向我袭
来。让我的呼吸开始急促。
  那一年,梦带着我转遍了瓶口的每一处山坡,最后我们转到了这里,瓶口李家
的墓地。扶着李家祖先的墓碑,梦沮丧地说,夏,我们也许永远都找不到你爷爷的墓地
了,我想休息一下。
  然后她坐下,脱下鞋子。那天她穿着一双黑色的丝袜,她摸着她那只修长的脚
说夏,我的脚都走痛了。
  我把那只脚放到怀里,脱下了她的丝袜,然后我吻了她的脚,象现在进入琳的
身体这样进入了梦的身体。
  在那天之前,就象梦是一个真正的处女,我是一个真正的童男子,我总是对女
人的肉体充满幻想,可是我又象一只羞涩的螳螂一样害怕女人的身体,我担心在同女人
交配完毕之后,她们会象雌螳螂一样把我撕成碎片。
  但是梦的安详让我感到安心,当我的身体同梦的身体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时候
,我就象一株漂流的浮萍将根紧紧地扎进了瓶口的沃土,我第一次深切地领会到了生命
的意义。当我从梦的身体里出来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
顶天立地无所畏惧的男人。
  夏,我就要死了。琳虚弱地叫唤着。
  梦说,她想永远那样子躺在这里。我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琳。
  夏,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在这里?琳象猫一样偎在我的怀里。
  琳,我要娶你,象梦所期待的那样。
  夏,你一定还有另外的目的。谁都知道你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
  我不知道该怎样来回答琳。我或许真的有另外的目的,但我自己不知道。我只
是本能地喜欢女人象现在的琳这样在我的身下虚弱地叫唤:夏,我就要死了的那种感觉
。自从梦让我变成了一个无所畏惧的男人,生存对我不再是一种威胁,而是一种快乐,
我就是一只雄性十足的狼蛛,我唯一的工作就是寻找一只名叫“黑寡妇”的雌蛛,同她
交配,然后被她吃掉。
  你是说你要把我吃掉还是你要被我吃掉?琳叹了一口气:夏,我现在开始理解
梦为什么说她对你感到害怕。
  我没有吱声,将琳揽入腋下,沿着麻石台阶下山回到了镇上。
  琳一路上也没有吱声。走到康叔开的瓶口旅馆门口,我看见一只白色的猫从铝
合金地弹门的缝隙里望着我,看我的时候,它的眼睛象狼一样闪着绿光。
  梦的小侄子搬个凳子在地坪里做作业。他摇头晃脑地念叨着: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琳突然发问:夏,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住?
  我警觉地看了她。
  琳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你可能不喜欢他们。夏,昨天晚上他们讲的故事是真
的吗?
  是真的。我说。琳,那一年回到瓶口,我虽然并没有找到爷爷的葬身之地,可
是我找到了我自己的生存方式,我想干什么,我就应该去试试;假如谁想阻止我,谁就
是我的敌人,我就要消灭谁!
  夏,我宁可喜欢你从噩梦中醒来时脆弱的样子。现在的你让我害怕。琳没有看
我,低声说着。
  琳,如果要改变主意,现在还来得及。我意味深长地斜了琳一眼。
  你说什么?我知道琳有些生气,她生气的样子很美。琳用幽怨的眼神望着我:
夏,我们马上就要结婚,可是我知道,你并不信任我。她摇摇头:有时候,我真的怀疑
自己这么干是不是一个愚蠢的错误!
  琳,我爱你。我可以为你而死!我吻了琳。
  拜托!夏,你再不要用这句话来骗我!泪水从琳美丽的凤目中流出:夏,每次
你对我说这句话,我就变成了一个白痴!并且心甘情愿!可是夏,我希望你能说一句:
你相信我!
  我吻了琳的眼睛。琳叹息了一声。
  那只猫悄悄地走过来,站到了我和琳的中间。
  这是你的猫。我说。
  白猫象幽灵一样爬到琳的脚上,伸出粉色的舌头想舔琳没穿丝袜的脚。
  你又来了!琳挣开我的吻,恐怖地一脚将猫撩起甩了出去,白猫尖叫一声,落
荒而逃。
  这几天我已经被你的梦和你的故事搞得神志不清,我希望你不要再拿这种不着
边际的鬼话来骚扰我。琳怒气冲冲地往铝合金门走去。
  我追上琳,一同回到了楼上的房间。
  我打算把思路清理一下,琳。我点燃一枝烟,歪在床头,开始考虑我所面临的
局势和对策。
  琳把我的茶杯端给我。我去打壶开水,她说着提着水壶出去了。
  我现在必须认真地考虑自己目前的处境。
  我是夏,我现在同一个名叫琳的漂亮女人出现在一个名叫瓶口的江南小镇。
  琳是我的妻子,我们已经在民政部门合法登记。瓶口是我的故乡,也是我的前
妻梦的家乡。琳是梦的好朋友,她是一家保险公司的业务员,她从我这里揽到了一笔人
寿保险业务,被保险人是梦,对梦的生命的保险是我为幸福所下的一笔赌注。因为我不
能没有梦。
  可是梦在我为她保险后不到半年就因绝症死去了。
  保险公司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这件事却并没有完结,虽然我知道我根本就没有
欺骗过他们,可他们一直派琳在调查我,所以琳既是我的妻子,又确实是一个卧底。
  我虽然看不到他们,但是我能够感觉到,在我的周围,就在瓶口镇上的某个旅
馆里,还有一大群保险调查员在跟踪我。至少有一个名叫兰妮的女人,因为她带来了琳
的灵猫。
  我知道她们找不到任何证据,因为欺骗并不存在。
  但是我的梦提示我现在的处境危机四伏。有一大群敌人正在暗处阴谋杀死我。
他们不会是保险公司,因为我在保险公司有一大笔人寿险,我的死对于他们没有任何的
好处。
  这个敌人有可能就是琳,因为她是我寿险唯一的受益人。自从琳开始照料我的
饮食起居,我的精神就开始进入一种微妙的状态,她性感绝伦的肉体不断引动我狂热的
性欲,她象一架不知疲倦的挤奶器,拼命地榨取着我,让我一天到晚精疲力竭,神思恍
惚。
  可是我爱琳,我情愿死在她的牡丹花下。
  他们也许是强和康叔。康叔一直都不太相信我,因为我是瓶口李家的孙子。
  根据镇上老人们的看法,我的模样长得跟我的爷爷极象,他们认为我爷爷是一
个不择手段的恶霸,他们认为我爷爷在性上有着无穷无尽的能量,他娶了8个姨太太,
每一个姨太太都为他生下了一大窝的小崽子。但我爷爷只有一个孙子,这个人就是我。
  康叔认为梦爱上我是她的不幸,是我一手造成了梦的死。因为我爱上了保险公
司的这个性感漂亮的小婊子,我和琳联手杀死了梦,并取得了巨额的保险赔偿。
  那些钱是梦的生命换来的,是我们的,夏,你是杀人凶手。康叔总是这样说。
  也许敌人就是国,因为国从来就只有敌人而没有朋友。国是我的师父,是他引
领我走上了成功的道路。我是国的高徒,我也象国一样没有朋友而只有敌人,所以国就
是我的敌人。
  现在我有些相信过去的十年就是一个圈套。在未回瓶口之前,我一直是一个浑
浑噩噩的家伙。在瓶口我找到了梦,我发现自己的血液中流动着爷爷的血,我开始奋斗
,为自己,也为我爱和爱我的人。我最终战胜了我大多的商业对手,可是我的梦却不复
存在!
  琳说得不错,康叔说得不错,我现在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是一个无所畏惧的商
人,但又是一个怀疑一切的商人,我不相信在人世间除了利益之外,还会有别的什么是
真。
  我现在是一只惊弓之鸟,我除了对手和敌人就只有敌人和对手。在我的每一个
梦里我都会遇到一大群想杀死我的敌人。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真的。弗洛伊德教授说,梦就是现实的欲望和恐惧变形的表
现。确实有很多人想要致我于死地而后快,我目前的处境很微妙,我目前的任务也很明
确:打败他们,每一个或明或暗的敌人!
  敌人也许就潜伏在这间屋子里。我想,天花板上也许隐蔽着敌人的摄像机,床
头柜里或许安装了敌人的窃听器,那一张拉开的窗帘堆积在一起的地方,或许正在探入
一枝手枪的消声器。
  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站起身,拚命地吸完最后一口烟,狠狠地扔掉烟头,来到了窗口。
  我看见琳正蹲在旅馆的地坪里,抚摸着那只白猫。她的猫。
  强蹲在琳的身边,两个人在商议着什么。
  这让我感到有些不解。琳最讨厌强和康叔,他们总把她当成一个贪图钱财的婊子。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我的心腹刘来的电话,他已经成功地将我要他们收集
的5吨分割肉存入了国的冻库。
  刘的报告让我感到欣慰,我想像那些血淋淋的冻肉就是国的尸体,我知道我正
在一步步走向成功。
  合上电话,我突然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念头,我想骚扰一下琳,我喜欢看见女人
们在我面前惊惶失措的样子。
  我拨了琳的电话。
  我看见琳拿出她的手机,她看了一下号码,一惊就站起身,紧张地转过身子,
仰头向楼上张望。
  而强则象一只被猎狗咬了屁股的兔子,一溜烟跑掉了。
  我躲在窗帘的阴影里,无声地笑了。
  我说,琳,你把康叔和强找过来,我要同他们商量迁动梦的骨灰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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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死你不管(5)

  黄昏时分,阴了一日的太阳突然从云缝里探出头来,给环抱瓶口的群山青翠的
外衣之上披了一层金黄。
  我站在窗口紧张地喝着茶,俯看楼下地坪里强跟工人们讨价还价。满山的金黄
让我感到一丝丝的晕眩。
  琳倚着窗站立着,神情极为忧郁。
  你的脸色不太好。夏。她说。
  我知道我的脸色很严峻,肯定带着一种铁灰的颜色。这是性命攸关的时候,琳
。我现在是跟自己在打一个赌,只要过了今日,假如什么异样也没有,那我就放心了,
它证明我以往所有的噩梦都是一场虚惊。
  假如真的有什么异常呢?琳轻轻地问。
  你觉得会异常吗?我看着琳,轻声地反问。
  琳犹豫了一下,猛地将身子转过来,贴面抱住了我: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夏,也许是这些天听多了你那些精精怪怪的故事。
  你预感到了什么?我立刻冷静下来。琳,你一定知道些什么,梦死之后,是你
一手料理的葬事。
  夏,我求你,到时候你不要打开梦的骨灰盒。我总觉得在梦的骨灰盒里,我们
会遇到些什么意外的事。就象强说的,也许是一枚钉在胸部的钢钉,也许是别的什么让
人琢磨不透的难以解释的怪物……
  这是一个瓶口流传的故事,我不记得强在什么时候跟琳提起过。假如不可思议
的事真的发生了,琳,我就真的会遇到那些披黑斗蓬用丝袜蒙住脸的敌人!也许就在今
天晚上。我一字一顿地说。
  夏,不管遇到什么事,你一定要冷静,就算是为了我,好吗?琳满怀期待地望着我。
  我心里一阵感动。我点了点头。
  吃过晚饭,我同琳打着电筒来到了梦的墓地,墓地上点着汽灯,一片通明,在
强的监视下,四位民工光着膀子轮换着开挖梦的墓穴。
  我站在墓穴旁看了一阵,想起一年前看着民工将梦的骨灰盒放入墓穴的情景,
心中有些凄凉,点上一枝烟,走开了。
  我蹲在地上抽烟,琳站在我的身后,她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她的腿靠在我的
背上,传来一股肉质的温馨。
  我们的下方就是仰天河,仰天河再往下流去就要流经瓶口镇,然后流过瓶口,
泻入鳜鱼潭。
  时候尚早,在仰天河流经镇子的地方,两岸高低参差的建筑物里的灯光映照在
河中,在黑暗的春夜里散发出一种奇妙的温馨而华贵的气息。
  夏,假如不是在梦的墓地,这样的夜色该是多么的富有诗意啊,就象在公园里
一样。琳感叹着,用膝盖顶了顶我。
  我没有吱声。
  我预感到危险在逼近我。我四下打量着,希望能发现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可
是墓地太黑,我猜不出他们躲在哪里。
  但我看见了一对躲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那是一对象狼一样的绿色的眼睛,它们
在黑暗中幽灵的电筒,泛着绿色的光。
  我知道那是琳的猫。
  我知道琳也看到了她的猫,可是琳不动声色。有时候你真的不能不佩服女人的
沉着,她们在预见到危险的时候总是象受到惊吓的小鹿那样惊恐不安,可是危险一旦真
的降临了,她们却往往异常地镇定自若,处变不惊,仿佛只有她们才是天生横刀立马的
大将。
  夏,你真的认为有人会要你的性命吗?你只是有一些生意上的对手。即使是国
!琳若有所思地问。
  国是我的经商生涯中所遭遇的第一个强劲对手,也许是最后一个对手。
  他是梦的表叔,是从瓶口走出来的分割肉大王,当年我决定要象我爷爷那样成
为一个商人时,梦把我引荐给了国。
  国是一个黑黑壮壮的汉子,他最大的本事就是一个晚上能对付四个象母猪一样
壮硕的女人。关于国的传奇就是当年他没有发达的时候,她的太太为了自己能保住性命
,专门为他养了四头母猪。
  而国家里养的母猪特别会下仔,并且最令人费解的是,它们根本不需要脚猪来
配种就不断地下出小崽子来!
  国就是靠了这些母猪慢慢发达起来,然后开始做分割肉和冻肉生意。
  我们第一次见面,国对我说的就是这句话:搞过梦了吗?
  我迟疑了一下,想起国的传奇,决定点头。
  国哈哈大笑着,拍了我的肩膀:好小子!跟我干吧。
  两年后,当我打算自立门户单独干时,我犹豫着来到了国的办公室。
  国摁着他的女秘书媚在老板桌上干得正欢,他不耐烦地冲我摆摆手:去吧,早
就知道你这个小兔崽子养不亲的,你去吧!
  待我退到门口,国又叫住了我:夏,如果你带走我一个客户,我会阉了你!
  我看见媚花枝乱颤地笑了。我相信国是认真的。我感到自己腋窝下冒出了冷汗。
  我不敢同国抗争,我另辟蹊径,开始打瓶口地区丰富的竹类资源的主意。
  我从做笋干和成竹起步,然后做凉席,竹编,竹制工艺品,在完成资本的原始
积累之后,我开始试探着向国挑战。
  但我和国从来不是真正的敌人,我是他的徒弟,只是我干得跟他一样的成功。
我们是友好的竞争对手,我们一直在发展,大家都在发展,我比他发展得稍稍快一点。
  也许就是因为我比他发展得快一点,所以我成了他真正的敌人?
  但是梦不许我象国那样行事。她说夏,我当初介绍你跟国,是希望你能象他那
样挣钱,希望成功能让你象国那样充满男人的自信,可是我不希望你变成象国那样唯利
是图的商人,我害怕你变成象国那样无情无义的家伙!
  梦从来没有干预过我,那是她第一次想干预我。
  梦不知道自我决定踏进商界,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要超过国。可是我总不能超过!
我从来没有违背过梦的意愿,可是那一次我没有听她的。
  我要打败国,不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要打败他。因为我讨厌他比我更有钱,因
为我讨厌他比我更强壮,因为我觉得我应该比他干得更出色!
  夏,你为梦买保险之前真的不知道梦已经得了不治之症吗?琳突然在我身后轻
轻发问。
  你在怂恿我为梦买寿险之前真的不知道梦已经得了不治之症吗?我轻轻地反问
琳,反问的时候我把头微微地转了回去。你这是出于好奇呢这还是代表公司向我提问?
  墓地上的灯光有些刺眼,我看不清琳的表情。
  唉!琳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想告诉你,夏,虽然我已经决定要嫁给你,可是有
时候我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非常了解你,可有时候我又觉得自己
一点也不了解你。
  我决定沉住气。我也想告诉琳,这也是我的感觉。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了解这
个女人,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女人。但是我打算娶她做我的妻子,因
为我爱她。
  夏,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根本不相信我?
  我斟酌了一下:琳,你也跟我说实话,你这次陪我到瓶口来,是不是你们公司
的安排?
  琳突地蹲下身来,扳过我的身子:夏,你怎么会这样想?
  琳,我知道。其实你们公司一直在怀疑我!我给梦保了一大笔的寿险,可是仅
仅过了半年梦就得了不治之症,你们当然有理由怀疑。你们当然也不愿意赔付。可是你
们不得不赔付,因为你们没有证据。
  夏,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是公司派到你身边的间谍?
  我不知道。琳,可是你们公司的人已经跟踪我们来到了瓶口,还有你的猫!
  我的天,夏,你是不是还怀疑我要谋杀你?琳揪住我使劲摇了摇。你也为你自
己买了一大笔的保险呀!
  琳,我情愿死在你怀里,可是我不希望你欺骗我!
  上帝,怎么会是这样!琳松开我,用手捂住脸嘤嘤地抽泣起来。
  这时我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仿佛杀手密集的枪声。
  夏,你过来!已经出来了!强在后面大声地叫唤。
  民工挖出了梦的骨灰盒,正在燃放避邪的鞭炮。
  我的情绪一下子沮丧到了极点。
  我轻轻抚了抚琳的头发,站起身来。
  梦的骨灰盒已经由民工从坑里起了上来。放到墓坑的边缘。
  这个冷冰冰的盒子就是梦最后的家。虽然已经在地底下埋藏了一年,除了蒙上
一层瓶口的黄土,同当初埋下去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的改变,就象我心目中的梦。我用
手轻轻地擦拭掉粘在梦遗像上的土,梦依旧象从前那样微笑着,笑容里依旧带着一丝淡
淡的忧郁。
  夏,看样子好象没有什么异样。强仔细察看了梦的骨灰盒,有些放下心来。
  强,你要他们把骨灰盒打开!我说。
  夏,别这样!琳这时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她揪着我衣袖,低声地哀求。
  强迟疑着没有动。夏,我爷爷有一阵子也托过梦。在梦里他总是反复诉说被人
欺负,他说他的心很痛,他被人打翻在地,还踏上了一只脚。后来我们决定给他迁坟,
棺材起出来才发现,在棺盖上靠胸脯的地方,被人镇了一口这么长的钉。
  强比划着警告我。
  强,你要他们把盒子打开!我突然暴燥了。
  这时候突然起了风,电石灯的火光开始在暗夜中忽明忽暗,竹林的影子投射到
墓地上,鬼影憧憧。
  一位民工在强的命令下颤颤兢兢地打开了梦的骨灰盒。
  就在盒子打开的一瞬,一道寒光从骨灰盒里射了出来。
  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只寒光闪烁的玉镯。
  那是梦的镯子!琳惊叫出来。
  是梦从小就戴在手上的镯子。强嗫嗫嚅嚅地说。
  是戴在梦左手上的镯子。我轻轻地说。这是梦答应要留给我的镯子!梦死后,
我一直在找这个镯子。可是它却出现在梦的骨灰盒里!
  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是琳的手机。
  你是谁?琳用颤抖的手接通了电话。然后颤抖着将电话递给我:夏,是国!
  夏,看到你的梦了吗?国冷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你正站在你们家的墓地
,夏,你往四周看看,在你的两边,是一望无际的墓地,在你的前面,是仰天河,从梦
的墓地到河边,一共有七座坟墓,你看到了吗?明天这个数字将变成8,这是个发财的
数字!夏,你的死期快到了!
  国,你这杂种!你在哪?我愤怒地吼叫着。
  他说什么?琳和强都关心地凑了过来。
  我就在你的对面,你就在我的望远镜里。夏,你已经跑不掉了!国在电话里恐
怖地笑了起来。你想要害我,你自己也别想活!
  啪!就在这关键的时刻,电石灯突然啪地一声爆炸了!墓地上一下子陷入了可
怕的黑暗。
  夏,你跑不了啦!国依然在电话里恐怖地吼叫着。就象我梦中说着同样一句话
的蒙面警察。
  难道今天真的是我的死期吗?不,我不能让国的阴谋得逞!
  一个白影从竹林的暗影里象箭一样地射出来,两道绿色的光象子弹一样射向我。
  他们的行动终于开始了。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将手中的电话一扔,朝山下的仰天河狂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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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2004-09-06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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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死你不管(终)
  夏!我听见琳在我身后大声呼喊。
  夏!我听见强在命令他的民工:赶快抓住他!
  我听见民工们举着他们的镐和锹在我身后叮叮咣咣地追了上来。
  我感觉到琳的那只灵猫两道绿色的眼光象双筒猎枪里射出的子弹飞速从我身后
追上来。
  我在狂奔。我飞身越过挡在我道路上的一座坟墓,连滚带爬地朝山下的仰天河
狂奔下去。
  我知道自己什么干了些什么,可是我心中并没有任何的罪恶感。这世界上从来
就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干净的!
  可是我绝对不能死!我不能死在国的望远镜里。
  我在狂奔,我飞身越过挡在我前进道路上的又一座坟墓。
  荆棘撕开了我的衣服,竹枝象鞭子一样抽上我的脸,我感觉不到痛,我在逃命
,就象我经历过无数次的梦。
  我必须战胜国!我必须完成我的计划。为了战胜国,我已经精心筹划了好几年
,现在计划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夏!我听见琳在撕心裂肺地喊叫着。我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我知道敌人并不
会杀死琳,他们只是想要干掉我。
  站住!夏!我听见强在声嘶力竭地呼喊。我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我知道强不
会杀死琳,可是我不知道强为什么也跟国一样想杀死我。
  我知道自己并没有死,可是那只该死的灵猫已经象接到了我的请贴一样舍命地
追了上来,它想吸干我的脑髓,让我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
  我已经越过了最后一座坟墓,我的前面就是唯一能给我一线生机的仰天河。
  我站到了河堤上,没有子弹击中我。我打算喘一口气,突然一路火光从镇子里
蹿了出来,一群精壮的瓶口汉子举着火把敲着破脸盆从镇里奔了出来,他们大声吆喝着
:跑不了啦!
  我的死期真的到了吗?为什么人人都想杀死我?我必须从这里逃走!
  我心一横,一个猛子扎进了仰天河。
  我憋住气,在河中潜行。
  河水湍急。初春的河水很凉,可我是一名游泳健将。我知道我也许憋不了这么
久,但是我必须坚持下去!
  从水中我可以看见河岸上的火把映照在水中的倒影,我看见河岸上有人流在移
动,我听见有人将捞鱼的长捞子在水中一下一下地搭着,我知道他们想把我从水中捞上
去,可是休想!
  我感到我的大脑开始缺氧,我的眼睛开始发花,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可是我必
须坚持,我不能浮出水面换气,我不能让他们抓住我!
  这时我听见了轰轰的水声,我感到自己的身体突然随水流凌空飞出。
  我突然有一种很轻松的感觉,我知道这就是濒死的感觉,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开
始变轻,我感到我的灵魂开始出窍,我蓦地发现自己飞翔在瓶口瀑布的上方,我安详地
看见自己的躯体随仰天河水从瓶口飞泻而下,象一只笨拙的大鸟,无力地拍动了几下翅
膀,然后重重地摔落下去……
  我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话,我似乎嗅觉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我努力想睁开自己
的眼睛,可是我什么也看不见。
  他醒了。我听见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说话。
  他真的醒了!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欢呼着。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
夏,你醒了吗?
  琳,我已经死了吗?我努力睁开了眼睛,我的眼前是几个模糊的人影。
  夏!我听见琳用她好听的颤音叫着我的名字,扑到了我的身上。
  我已经死了吗?琳。
  你没有死,夏,你还活着!琳说: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我听见有两个人的脚步重重地离去,然后是砰的一声,有人关上了门。
  我想拥抱琳,可是我不知道我的手在哪:琳,我死了吗?
  你没有死!夏,你现在是在医院里!
  我发现我的手已经被人分开绑在床上,我感到愤怒,可是我没有力量愤怒:琳
,为什么绑住我的手?
  夏,你现在是在精神病院。琳轻声告诉我。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虚弱。
  夏,你病了,你别怕,我陪着你。
  胡说!我想吼叫,可是我吼不出来。琳,我没有疯,我必须回去,我的计划还
在执行!
  你不用担心,夏,你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他们已经按照你的安排把那5吨病猪
肉存入了国的冻库,为了防止口蹄疫在我国蔓延流行,卫生检疫部门对所有库存肉类制
品进行了突击检查,他们已经把国的存货全部查封销毁了。现在市场上销售的全都是你
的产品!
  你是说我已经打败了国?我猛然睁开了眼睛。我看见了琳那让我着迷的性感的
脸:我真的打败了国?
  琳在微笑,她的微笑依旧象从前那样迷人:你胜利了,夏,国现在就住在你隔
壁的病房里。
  我突然感到自己象跑完了一场马拉松,全身一下放松了:琳,快让他们把我的
手解开,我要回去,我们要庆祝一下。
  夏,你真是我最崇拜的天才。琳啜着嘴吻了我的脸,盯着我的眼睛里满含深情
的笑意:别着急,你在这里乖乖地养病,现在你是本市最大的肉类产品经销商了,我已
经安排强打理你的所有业务。我们有的是时间庆祝。我都安排好了,后天就是5.1节
,我们将按计划在这里举行婚礼。
  我努力笑了笑:琳,我没病,我们干嘛要在精神病院举行婚礼?
  你有病,夏,谁都知道你是一个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你有迫害狂,你总觉
得别人要谋害你,你随时都准备杀死你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愕然地盯住了琳:琳,你疯了?你知道的,我没有任何病!我只是有些心力
交瘁!
  夏,你不要讳疾忌医,你有病。从二十岁开始你就有了病。你从你父亲嘴里听
了你爷爷的那句偈语之后,你就患上了这种病!你回到瓶口的老屋,以为你自己真的是
那个老地主投胎转世,你一心想要象他那样发财致富,你一心想能象他那样三妻四妾,
你开始跟国学艺,你运用你的天才,算计你遇到的每一个人,慢慢的你真的发了财,你
开始象国一样到处找女人。夏,是你亲手杀死了梦!
  你胡说!梦和你一样,都是我今生最爱的女人!我终于愤怒地吼了出来。
  我看见琳温柔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她用她迷茫的眼光游移地望着我,让我突
然感到不寒而栗:琳,你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我!
  是你杀死了梦!夏,梦是你最心爱的女人,可是你爱每一个漂亮的女人,你象
国一样到处拈花惹草,把可怜的梦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家里,让她患上了严重的精神抑
郁症,她整日愁眉不展,积郁成疾,是你害死了她!
  我突然觉得心虚气闷。琳看我的眼神让我想起了琳的那只猫!琳,你是梦的复
仇使者吗?
  不错,夏。所有这一切都是梦的安排。她其实早已经知道自己患上了绝症,可
是你对她却从来不闻不问!可是梦真的太爱你了,她担心你那种花天酒地的生活迟早会
让你破产,她用自己的生命作抵押给你留下了一份丰厚的遗产。她还委托我照顾你,希
望你这一辈子都能过得很幸福!
  琳,我是真心爱你的!我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潮润。
  夏,我知道你真的爱我,就象你真的爱每一个漂亮的女人!我和梦一样,都只
是这些女人当中的一个!琳的眼眶里开始充盈着晶莹的泪水:这种日子再也不能继续下
去。
  琳,我其实早就知道你想杀死我,我知道你在我的茶里下药,我知道你把我的
情报提供给国,可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嫁给我。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象一只被
人掐住脖子即将被杀死的鸭子一样发出了一声悲鸣:琳,你知道,我可以给你我所有的
钱,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
  夏,难道你直到现在都不能理解梦和我对你的爱吗?我们根本不想要你那些臭钱!
我只要你!琳有些绝望地叫了一声。我看见眼泪从琳美丽的眼角流出来,沿着她脸
颊丰满的曲线流下,落到了我的脸上。
  夏,我知道你发现了这一切!我是在你的茶中下了药,我让你一天天陷入迷幻
之中不能自拨,因为我要让你一天也不能离开我!我是把你的情报告诉了国,我希望国
的存在让你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每时每刻都不敢轻举妄动!我知道你相信那些并
不存在的传说和鬼话,我故意装神弄鬼来吓唬你,让你一天到晚不能安宁!夏,因为我
真的爱你!因为我希望你能如愿地打败国!
  琳,你是说所有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是你把我变得神经兮兮?是你让大家都
知道我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是你联合了强和康叔?是你按照我的传说和梦境制造了
所有的恐怖?难道你是故意买了那只灵猫?琳,你告诉我,梦的镯子怎么会进到骨灰盒
里去?
  夏,这一切都是梦的策划!梦是一个天才,一个短命的天才,她早就料到了今
天的一切!我只不过是让它变成你的现实!琳喃喃地说,她的眼光开始从我熟悉的那种
迷茫变得精光四射。
  夏,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就是你说的那只灵猫,而梦是这只灵猫的灵魂!因为
我们两个同样的爱你!我向梦发过誓,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我要你一辈子跟着我!你就
是我的,是我和梦的,从今往后,你会成为一个幸福的男人,我和梦的男人!我不会让
你再离开我的视线半步!琳用她美丽的眼睛盯着我,我看见她的眼光里真的带着一种灵
猫淡淡的蓝色。
  在琳的眼光注视之下,我感到自己开始变成一具活的僵尸,恐怖的颤栗向我的
心脏袭来:琳,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成功了!你也成功了!琳,我要娶你,我会爱你
一辈子!我想拥抱琳,可是我的手依然被扣在病床的边上。
  是的,夏,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后天我就会嫁给你,我会爱你一辈子,也会陪
伴你一辈子。琳伸出她粉红的舌,舐干了落在我脸上的泪水,然后站起身:你乖乖地睡
吧,夏,5.1我们将按照计划举行隆重的婚礼,就在这里,我要你做我一生一世的新
郎!
  琳微微笑着,向门边退去。
  一股巨大的恐怖猛然笼罩了我的全身:琳,你不要走!你把我的手解开,我们
一起回家去!我拼命挣扎起来。
  护士!琳扭头朝门外唤了一声。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护士立即跑步进来了:小姐有何吩咐?
  他的病又发作了,赶快给他注射镇静剂!琳轻声说。
  琳DD!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回荡着我绝望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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