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了,他来到崆峒已经七个年头,除了成为崆峒派的正式弟子之外,没有任何可以令他炫耀的成就。他的剑法依旧平凡,言辞依旧笨拙,性情依旧沉默。而他的师傅清虚道人,长年在外游方,即使回来,也往往喝的酩酊大醉,极少在武功上给他指点。只有灵襄总是耐心的教导他,只是也许是资质的问题吧,他感到进步并不大,甚至最早学的入门四绝剑也始终无法得心应手。
“石生!又在练剑啦。”耳边传来熟悉的清悦女音。
“师姐。”他拱剑为礼。
“怎么样,上次教你的起雷七决练熟了么?”灵襄轻盈的走到他的面前。她穿着与他同色的剑衣,不同的只是袖口上的金色小剑是三支而不是一支。一条海青色的锦带系住了她那纤合度的腰肢,乌黑的秀发松松的挽了个髻,看起来很写意的样子。
“不要说起雷七决,就是入门四绝剑也始终无法达到心与剑合,六识如一的地步,我怀疑,自己根本不适合学剑。”石生苦笑道。
“掌嘴!这么容易气馁,哪象个男子汉大丈夫!”灵襄笑道,“我问你,崆峒四德是什么?”
“坚,勇,智,义。”他低声道。
“何为坚?”灵襄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严肃。
“坚即坚毅,师祖爷要求我们做到神意上的强韧,在砥砺与煎熬中以达自我张力之极限。”他提高了声音道。
灵襄的长剑突然出鞘,剑锋直指正前。“正是,坚在心,则达于剑。”那剑蓦的化为一道青幕似的剑芒,烟花般迸裂成几十道剑影,又霍的静止。“所谓剑道即是天道,剑法即是人法。”灵襄沉静的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你无法做到剑与意合,是因为你没有一颗出剑的心。”
他猛的抬头,眼中闪过一道神采:“多谢师姐指教!”
灵襄轻轻叹息了一声:“我能教你的,也只有这些。其余的,全在你自己。修剑就是修心,没有一颗坚定明澈的心,是无法进窥剑道至境的。”
石生沉默了一阵,问道:“听说师姐明天就要下山行道了?”
“行道?”灵襄“嗤”的一笑,“鬼的行道,出去放风罢了。呆在山上十多年,闷也闷死了。”说完,妩媚的瞟了他一眼,“有什么东西要我带的?”
他犹豫了一下,方道:“要是师姐在山下见到麻沙本的稼轩长短句,麻烦代石生购得一册就行了。”
“噢?上次我借给你的文山公集看完了?”灵襄笑问道。
“嗯,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只这首正气歌便可见文丞相气节铿锵,丹心可昭日月,不愧为千古典范。”石生崇敬的道。
“说的好,还有呢?”灵襄鼓励的望着他。
石生犹豫了一下:“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严颜忠于刘璋,是错侍庸主,嵇绍护主,为不明时事。都算不得慷慨烈士。这两人入诗,似乎有些欠妥。”
灵襄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叹道:“你能看出这点,我的书就没有借错人。文山公虽然忠烈节义,但修的也是孔孟之道。”然后缓缓吟道:“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即使在他老人家的心中,也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她的声音充满了惆怅,“夫为妻纲,这,也算得上正气么?”
石生望着这美丽的师姐,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好了,下山之前,还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灵襄低下头,轻声的问他。
石生一愣,道:“没有了。”
灵襄猛的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向山下走去,那轻盈的身子闪了几闪,便已成了一个小点。
远远的,传来她清脆的声音:“保重了,石头!”
“石头?”石生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