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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2004-10-13   #2
ppi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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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很多人认为我不属于人类,怎么说呢,因为我总是高高在上,志得意满。作为学
生,我品学兼优文武双全;作为班干我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作为男友我高大英俊
温柔体帖;做为……总之我是个善于表现且表现得体的聪明人。我的谦虚看上去
自然诚肯,我的狂妄伪装的潇洒大方。老师信认我,男同学敬佩我,女同学迷恋
我;有时我在想,我倒底是不是一个怪物;虽然我心里鄙视整个世界和世界上的
所有人,我想征服、霸占、毁灭所有我不喜欢的东西,但只因为我长的好看,就
被别人当成了天使,天天被当成稀有的宝贝,被人捧着、供着。

但天使也好,怪物也好,我自己最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我的姑妈的话更
有揭露力:“你是个婊子养的,和你妈一样不干净!我操,你哭丧呢,你妈没死呢!
小杂种,你到我家来就的规距点,还不知到你是不是我们老李家的人呢?我操!
你再哭,再哭我用剪刀把你裤裆里的那玩意给铰了!”

其实我当时不是真哭,我那时7岁,只想用眼泪来试探一下她的母性。然而我姑
妈虽无儿女,也不曾受过高等教育,但她对儿童真的是天赋异禀,一眼就看出我
的哭泣只不过是在表示对她的不耐烦,就也不是特别用力地扇了我几耳光,然后
捂住我的嘴把我拖到楼上,甩上门不管了,她一走我就不哭了,用他家的新窗帘
擦了擦鼻涕,跟没事一样。

在我的记忆里,我妈常有病住院。她第一次住院我印象最深,那是一个阳光明媚
万里无云的上午――一切都象小学作文里描写的那样。我妈在里屋看书,弟弟在
院子里抓蚂蚁,我在写作业。我看见两个从来没见过的男人拿乐一根桔子冰棒在
逗我弟弟;可是6个进水管8个出水管的那个题太难了,哪有闲心注意弟弟?太
阳的光线在书桌上游移,外面的蜜蜂在嗡嗡乱叫,我心乱如麻,题还是没有作出
来。我无意向外望去:弟弟不见了。我喊他,没回音;我扔下书本跑出去找他,
他的小瓶子还在地上,旁边化了一滩黄水。我慌了,回屋告诉我妈,她匆匆跑出
去,喊着我弟的名字。那本《红期谱》扔在一旁。我不知该干什么,就坐在门槛
上等。直到中午也没人回来,我饿了,就摘了一个西红柿吃,家里空空荡荡的,
我不禁凄凄然落起泪来。晚上我爸和我妈一起回来了,脸色铁青仿佛被人打了,
谁都不说话,后来说话了,是我爸在骂我妈。我妈不善言辞,呜咽着不出声,我
很害怕,偷偷上床睡觉;可是半夜我却家热闹起来,我隔着门缝看见一大群人在
我家门口看着我爸和邻居三叔拖着我妈出去,有人打着手电、还有人叫叫嚷嚷的。
我妈眼皮翻翻着,嘴里不停吐着白沫子,一个黑瓶子上面画着死人头扔在厨房的
地下。

从此我开始了与家庭疏离的日子。我爸在三天后领我到了医院,我最怕医院了,
好象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个个兜里都揣根针,趁我不住意就会照我屁股上扎一下
子。在穿过很多有怪味的走廊后,我在一间病房见到了我妈。她黑黑的眼圈里一
点光泽也没有,脸白的吓人,我走到她身旁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转过头用
我一生都会铭记的表情看着我――冷酷、执着而又冰冷,仿佛我是一个恶魔,在
探望她这个垂死的无辜的天使。我的母亲在我的生命中始终对我不温不火,尽职
尽责但少言寡语;然而今天她对视的我却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夺走她一切的人。
我叫她妈妈,然而没有回应。

几天后我妈死了,不是农药中毒,而是胃癌。我也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弟弟,那时
我明白了两件事:人是会死的,人也是可以卖的!我妈死了,我弟被人卖了。

后来我明白我妈临死前眼神和我并无直接关系。22年后我姑父告诉我,我爸和我
妈本来是在文革时在农村认识的,我爸是大学生,而我妈只是一农村姑娘。爱情
在偶然和必然中滋长着,两个人向毛主席海誓山盟要在革命中结合,不想在梦想
如祖国山河一片红的绚烂中我爸回城了,我妈只有在青纱帐中等待。不知道对我
来说是有幸还是不幸,在一个丰收的秋天,月色当空,繁星点点,我妈从公社回
家的路上被两个氓流拖进了成熟的苞谷地里强奸了。其实在那时的农村这也算不
得太大的事情,但对我母亲来说却是毁灭性的,因为她和我父亲的爱情一直遭到
我爷爷奶奶和其全家人的反对。我父亲回城后也是抱着长期抗战的准备想在他工
作安定后把我妈带回去,不管是生米煮成熟饭还是将争议进行到底我妈一定要娶。

我爸决不会想到,就在他争取和平和爱的时候后墙起火。当他重返旧地时我妈已
怀了孕。我爸是个伟大的男人,我妈是个软弱的女人;最后我爸以光辉的共产主
义战士的美德战胜了屈辱和痛苦,在众目睽睽窃窃私语中把挺着大肚子的我妈接
走了。

一到家我奶奶就气死了,我妈开始了郁闷的人生,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以我
姑姑为首的一干人从不放过任何能讥讽嘲骂她的机会,其话题核心无非是来历不
明的我。一年三百六十日,冰锋霜剑严相逼。我妈恬退隐忍,从无反抗,好在我
爸很爱她,也对我视如己出;加上他仕途得意,被调到市郊一县城当书记离开大
家,我们的生活才相对平静下来。在我的引象中,我妈是个不爱说话的女人,对
我和后来出生的弟弟也从不多言。她的脸永远平静、安祥,我猜啊猜啊,却一直
没得到过她的一丝的心迹。

我妈死后,我爸又被调到新疆工作了(长大后我才明白后来他能当上市长也是因
为这个),我先是被送到我大舅家,然后是我大姨家,最后是我姑姑家。我姑就是
那个骂我的女人了,其实她对我也蛮不错的,我在她家里住到上高中,住她的、
吃她的、还不行她骂骂我?再说她也就是说说,从来没动真的。

“你真是够苯!不知道你妈和那个高梁地里的野男人生了你这个脓包,吃啥啥不
剩,学啥啥不会。你明天别上学啦,我找条狗皮给你披上,上大街要饭吧!”

我的姑妈对我在中小学时期的学习成绩极为不满。她自己没有孩子,丈夫又软弱
又无能;所以她把自己假象中优秀的小孩和现实中失败的我之间的落差当成她发
泄家庭压力的对象。她打我、骂我,对我刻薄在邻居中都是出名的。我无法抗拒
但从无恐惧,更不记恨她。我只是自然而然地在用堕落来打发自己无聊有郁闷的
日子。我上初中时认识了凯歌,一个大我五岁的小流氓,他那时在我家那条街上
很厉害。

那天我放学回家,走到楼后面的小胡同里,天已经有些黑了。我低头正在走路,
突然一个黄毛穿牛仔裤的男孩子跳了出来,抓住我的脖领子说:“小崽子,拿钱!”

“没钱。”我楞楞地望着他说,没有意识到这是打劫。

“X你妈,没钱,让我翻翻兜。”

我把书包放下来,紧紧握住书包带,回首挺身狠命而又突然的朝他身上砸去。他
没有防备,被我那净重5公斤的书包打在脸上,身体倾斜向后倒去。我没命地撒
丫子就跑,但没跑几步,就被他从后背一拳击中,一下子跌在地上。他拳打脚踢,
骂道:“小王八蛋,敢打老子我,没钱?没钱就扒你衣服!”接下来又是几个耳光。

“你打我也没有钱。”我想还手,但是这个高我一头的男孩子拧着我的手臂,我丝
毫动弹不得,可是我嘴上没有停:“你狂什么,欺负小孩,我回家找我爸打死你!”

“你有爸?你是个野种,是你妈和男人在高粱地里生的,你爸不要你了,你住在
你姑家,是个要饭的!”

我顿时没有了力气,只觉着自己被谁抽了筋,全身松软在地上。他高傲地望着我,
以为我会向他求饶。然而他失算了,我突然抬起头来,怨毒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
“你打我吧,你把我打死了,我也不会给你钱。”我狠狠地盯住他,下定决心要让
他打我。我想知道人究竟能挨多少打,才会死,才会摆脱自己不愿再忍受的一切。
那个男孩子举着拳头,停住了。

“你他妈的有种!”他淬了一口唾沫。

“你打呀?你不是要扒我衣服吗?”我不知好歹,仍在将他。

“你他妈……”他踹了我一脚,正好踢在我腰上。我感到巨痛,但咬着牙,始终
抬着头看他。我觉着自己要是在革命战争年代里一定会是个儿童团小八路,面对
敌人视死如归方显英雄本色。

“我操,你挺有本事的啊,你以后跟我混吧!”他闪动着大眼睛对我说。我沉浸在
老电影里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又问我一遍:“你以后跟我混吧!”

于是我真的就和他混了。一直混到现在,我俩虽然有过短暂的分离――他蹲监狱
劳改我念高中考大学――但感情却混得越来越深;他没有妈,他爸是个卖水果的,
天天赌不太管他。他自然而然地流入社会,被抛弃并自我抛弃。我俩的生活有着
类似的地方,而且他天生有一种保护欲,喜欢把我当弟弟看待。而我自幼长成的
自卑和怯懦也需要他的呵护。于是我俩臭味相投沆瀣一气开始游戏青春。

例如:我俩开始逃学、抽烟、小偷小摸。我俩在公共厕所里写上学校里长的比较
好看的女孩子的名字――后面再加上我爱你三个字。还拦路抢劫过小学生的书包
和口袋并威胁他们不许说出去。那时候我好快乐,我原以为我能和他一直这样混
下去,就算成为地痞流氓也无所谓。然而命运是一块抛向天空的一角人民币,你
怎知落下的是国徽还是数字?

就在我初三临毕业的那一年,爸爸从新疆回来了,很多许久未见的叔叔阿姨开始
可可气气地到我家来。管我爸先叫局长再叫市长,从此我的世界里没有了煤油炉
子、竹凉席、酱油拌饭,出现了彩色电视机、席梦思床和巧克力。我上了省重点
高中,我周围的所有的人都变的可爱起来,嘘寒问暖,声色有加。就连我姑妈也
不骂我了,我从她家搬走时她还抹了眼泪。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我的爸爸,他八年没有见过我,极力想在一夜之间把八年的父
爱倾倒在这个剩下的唯一的儿子身上。他眼睛湿湿的搂着我又是许诺又是发誓,
让我过最好的生活念最好的学校。我也顺其自然地哭了,抱紧了他,哭的好大声,
极富于技巧。

高中的三年是非常乏味的,我既没有朋友也没有理想。凯歌在我搬走的那天用刀
捅了人,他恰巧刚满十八岁所以被判了刑,蹲几年我不知道,反正再见他已是我
大学将要毕业。在高中的生活是我一生中最难堪和寂寞的日子,我在上课下课时
用第六感收听到同学们对我的专题广播,关键字无非是我是高干子弟,我又当过
小流氓之类。我学习很一般,甚至可以说差,但我上课迟到不会挨说,缺席劳动
可以没事,下雨天只有我坐小轿车回家,这一切足已使我善意的接触和主动的交
往徒劳无益,并使我在同学中更加孤立。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体育课打篮球没
人给我传球,联欢会唱歌没有掌声……我也并不反抗这种压抑的气氛,相反,我
很知足,我开始拼命努力地学习。我想考大学,离开着这无精打采的地方。到一
个没有人认得我,崭新的世界里去,摆脱我的所有阴影和包袱,从新活一回。

高考时我超水平发挥,纵如此也不过在人才济济的省一高排几十名而已。可谁让
我捡了个厉害的老爸来着?我向他暗示我要念B大,于是我就接到了那远方陌生
城市的一纸通知,我握着那张薄薄的纸片好象孙悟空捏着观音菩萨给的毫毛一样
得意,有了它,我就能摇身一变,再世为人,欢欢喜喜地到那西天极乐世界,翻
云覆雨,无所不为!

后来的事出乎意料地顺利。我没有了压力,象逃出动物园的狼冲进了草原。争夺
着我认为属于自己的东西,驱逐着心头多年来积攒的不安与阴霾。我因为高大进
了篮球队,把心中的表现欲化为力量驰骋在球场上,我是个天生的阴谋家,知道
什么时候好勇斗狠,也知道什么时礼贤下士。所以在我加入B大企业管理系篮球
队后,这只弱旅开始铁树开花,懒驴变黑马杀入B大三强;教练说我懂得开动脑
筋,团结一致,于是我当上了队长。我想一定是我的身高优势和友善态度遮掩了
我的缺陷,所以很少有人说我技术粗糙、缺乏天赋。与此同时,我一不小心加入
了校园的一个文学组织。我写的一堆无题的所谓诗歌发表在校报上,严重的是在
一行行的铅字下还附了一位据说在文坛上很有影响的B大教授兼诗人的评论。那
为教授当然十分有眼光地指出我在诗歌创作方面的稚嫩和肤浅,但也十分中肯地
形容我的作品是:“近几年来校园诗坛里难得一见的风景,让人耳目一新,回味无
穷。”这件是没打篮球那么辛苦,但轰动效应是骇人的,那以后,我在食堂吃饭被
人围观;我的信箱空了,收发室的老头嫌费事,早晚两次用塑料绳捆一大包直接
堆在我寝室门口。

我知道着一切都是我想要的,所以我害怕我有一天会失去。我小心翼翼地规范自
己的一言一行。我有钱,但我从不显摆自己的皮鞋、手表、录音机什么的,我空
闲,但我从不泡吧、打牌、更换女朋友。我对同学亲切、慷慨,对老师诚实、礼
貌。我轻松自在的入了党,当上学生会主席;我天天沐浴在阳光下,沉浸在幸福
中。我每时每刻都在歌颂着人生,祝福着人类。我知道自己成功了,但我不会说,
不会表现出一点点骄傲和自满,我不动声色贪婪尽兴地享受着自己苦尽甘来的命
运,在无声无息地微笑、踌躇。并以为一切将这样继续下去……直到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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