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羡鸳鸯不羡仙

[Odysseus]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第一章 少林寺
少林寺的鸣钟敲响了，随着阵阵松风传向了远方。从达摩院二楼的小窗望出去，燃不尽的西天残云，焚化了最后一点日光。这里只剩下我和玄慈大师两个人了。 我无聊的伸了个懒腰，看着藏书架上密密麻麻的武功秘籍，头都晕了。要不是师父他老人家非要我来，我才不要来呢。还要穿男人臭烘烘的衣服，尤其是粘在嘴边的 两撇毛扎扎的胡子，一直刺痛着我的鼻子，真是让人越想越气。我嘟着嘴看着玄慈大师，他已经入定很久了，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坏念头。我凑到大师身边，张开手揪 住他两条白色的眉毛。然后低头一看，大师的样子简直像是和老顽童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咳，我应声转头，只见一个身穿青袍的男人站在楼 门口，惊讶和尴尬的表情交错。他磕磕巴巴的说：「小兄弟，你...你这是在干吗？怎么能对大师...这么无礼。」说完这句话，他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 来。
我本来是要生气了，「干你什么事？要你这个绿蛤蟆多管闲事！」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是看到他噗哧一笑的样子，气就一下子烟消云散了，终于来了一个不太闷的人。
「我是在研习...」恩，说什么好呢？对了！「我是在研习“野马分鬃”这一招啊。」
他听了又是噗哧一笑，然后立刻强忍着绷起了脸。
我这时才注意看他的脸。五官端正，只是略有些消瘦。剑眉入鬓，眼中流淌着一种沧桑，然而沧桑翻滚之际，又暗涌出一股温和。这是和江湖上那些目空一切的大侠们不同的。
我拉过一个蒲团，对他说：「坐这吧。」
他应了一声，坐了下来。
「奇怪，你身上怎么会有海的味道？」我好奇的歪过头问他。
「因为我住在桃花岛啊。」
「啊！你是桃花岛的啊！那你一定见过海啦？海是不是碧蓝的？是不是很美？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的游过来游过去的鱼？」我瞪大了眼睛。
他正翻动着《易筋经》，这时转过头来问我：「哈哈，原来你没见过海啊？那你怎么闻过海的味道？」
「因为你身上的味道和汉水北岸卖鱼虾的大伯很像啊！」
「啊...呃...」嘻嘻，他的表情实在好笑。
屋外一只胭脂鸟飞过，突然想起答应要给师姐带胭脂，自己竟然把这件事完全丢到脑后了。于是假模假样的抱了抱拳，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啦！」没等他答话，就匆匆忙忙的冲下了楼，身后的少林层楼渐渐掩没在松林碧溪之中。
第二章 云雨风
再遇到他是在两天之后。这次他比我先到的，正坐在蒲团上闭目领悟，我悄声的踮脚过去，想给他脑门一记暴栗，谁知我刚要出手，他右手轻轻一拂，我的肩头上一麻，接着全身就不能动弹了。
他睁开眼睛，微微吃了一惊，「原来是你。」
「什么原来是你，原来是我。知道原来是我你还不快给我解开穴道。」
「这我可得考虑一下，你暗中偷袭桃花大侠，该当何罪啊？」
「你真是“有眼不识华山”，你是大侠也好，少侠也好，这个暴栗我是要定要弹的。」
他哈哈的大笑了几声，扬着眉问道：「哦？那我倒要问问我哪里得罪这位小兄弟啦？」
「上次跟你说话，结果误了我的时辰。本来我答应要给师姐买胭脂的，结果我跑下山去，人家早就收摊了。你说该不该罚你？」
「哈哈，原来是爱上师姐啦，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这情窦倒是早开啊？」
「胡说！对了，上次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说的什么？」
「说你见过海啊！」
「那当然了，桃花岛是我生长的地方啊。在观潮台看海，看潮起潮落，景色可是美到极致啊。」
我的心已经随着他的话飞到了遥远的观潮台了，眺望那碧蓝无际的海，那里的桃花一定开的很绚烂吧。
「那有时间你带我去桃花岛看海好不好？」
「你想去桃花岛？那里离中原太远了，我一年也就能回去两三次。而且看你的体质恐怕承受不住一路的大风大浪啊。」
「哦...嗯...那等我功夫好一些，我再去好了。」我不说话了，深锁着眉头。
「好，那你要勤加练功啊。我要走了，后会有期啊，小兄弟。」他站起身来向楼下走去。
「喂！绿蛤蟆！」我高声喊住他。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叫我？」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低声问了一句。
「云雨风。」
他袍袖一挥，青色的身影消失在楼阁，只剩下神秘的一笑留在门框里。
没想到他就是当世的旷世大侠之一。
世上除了黄药师，唯一能将剑芒发挥到极致的剑客。
......
啊，这个坏蛋！还没给我解穴。
第三章 胭脂香
回到华山的时候，天已似泼墨。师父气的胡子翘得老高，罚我第二天去思过崖面壁思过。哼，都怪云雨风那个绿蛤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上了思过崖，这里的景色其实是很不错的，天空中云卷云舒，覆盖着脚下苍茫的土地。闭上眼睛，风拂过耳际，痒痒的。
当年令狐冲师兄面壁时，岳师姐曾为他送过饭。我面壁的时候，师兄、师弟到送饭的时候都争先恐后的来了，带来了好多美味佳肴。一大堆人围着我嘘寒问暖。 结果师父一声轻咳，一句「谁允许你们私自上思过崖的？」就把他们都吓得连个影儿都没有了。师父正色道：「这帮不思上进的东西！等我下崖去定要责罚他们！」 我跑过去拉住师父的手，调皮的笑道：「师父，他们是关心我嘛，谁叫我是小师妹呢。」「小师妹也不能坏了规矩。」我嘻嘻一笑，扬着头说道：「师父...其实 我知道您今天不放心我了，都偷偷来了好几趟了。」师父略一惊异，随即转怒为笑道：「你这个小鬼精灵！这你都知道。」「嘻嘻，您看，连您都这么关心徒儿，师 兄师弟自然也会关心徒儿啦。您就别责罚他们了嘛。」师父笑着摇了摇头，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说道：「好，为师真拿你没办法。」
师父走后，我把头发散了下来，虽然在山洞之中，可是还是很热。然后面着壁睡起午觉来。
「姑娘...姑娘...姑娘。」一个熟悉的声音吵醒了我。
我回过头，睡眼朦胧的看着叫我的那个人。一身青袍，领后插着一支白玉箫。
他看见我呆了一呆，这个傻瓜认出我了。
「请问姑娘，华山有没有一位大胡子的小兄弟？」
嘻嘻，他竟然没有认出我。也难怪，我盘起头发，粘了假胡子，粗了声音，连玄慈大师都看不出来。这时我穿上粉红的绸衫，摘下了假胡子，完全变了个样子，他自然认不出我了。
「哦，你说的是吕哈马师弟啊，侠士找他什么事？」我温柔的说。
他听了我说话又呆了一呆，说话竟有些结巴了：「我...那个在下...今日押镖路过此地，这个...在下桃花...云雨风...上次你...的... 吕哈马师弟...我和他十分投机...他说要给他师姐买一包胭脂，结果因为我误了时辰，没有买到。我...特从程英师姐那里讨了些桃花岛特有的胭脂带来给 他。」
我暗中嗤嗤地笑个不停，脸上却很正经地说：「哦，侠士稍等片刻，吕师弟他一会儿会来给我送晚饭。你那时便可见到他了。」
「好，那多谢姑娘了。我...在山洞之外等候，告辞。」
待他在洞外坐了有些时辰，我悄悄地走到洞口，学着女伴男装时的语气说道： 「云兄，你怎么来华山啦？」
云雨风高兴的抬起头来，一看前面没人，就转过头来，结果就看到了我。看那样子就是一头的雾水。
我看着他说道：「怎么，不认识我了？说你是“有眼不识华山”没错吧？」
云雨风惊讶的张大了嘴，一点没有大侠的样子了，挤着眼睛吃力的挤出几个字来：「真...的是你？！」
我咯咯的笑了出来，指着他答道：「对啊，在下就是华山吕哈马是也。」
「吕哈马，绿蛤蟆。」他恍然大悟，也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是女扮男装的。」我们找了块大石坐了下来。
「你刚才看到我时呆了一呆，我还以为你认出我了呢。」我玩弄着衣角。
「没有啊。」
「那你发什么呆？」
「这个...」
「有话就说啊...」
「刚才你转过头来的时候，明眸皓齿，长发委地，我看得痴了。」
我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只觉得耳根子都在发烧。
「讨厌！谁让你这么油嘴滑舌了？」
云雨风傻傻地笑了笑，忽然说道：「对了，我还要回去交镖。那，我就先告辞了。」剑也忘了拿，起身就走。
看着他那神魂颠倒的样子，我心里竟有点甜甜的。
「胭脂不送人啦？」
他又傻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包胭脂放在我手中。
「你等我一下。」我起身往洞中走去。
我将胭脂包拆开，将它们均匀的擦在脸上，一股淡淡的香气沁入了心扉。掏出随身的铜镜照了照，略显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娇媚之色。
我走出洞去，盈盈拜了拜，轻声道：「狂儿谢谢你啦。」